宋初抑郁而終的一代勇將:李處耘

文石齋主聊文化 2024-06-23 14:14:19

遠觀近鑒宋朝人•91·抑郁而終的一代勇將:李處耘

李處耘繡像

李處耘(920-966),字正元,潞州上黨(今山西上黨)人。《宋史·卷二百五十七·列傳第十六》有傳。

處耘如五代宋初很多軍事將領一樣,出身西北武將世家。他的父親李肇,在後唐時期做過低級軍官,最終官職爲“檢校司徒”,是武將官職的最高級別。

後唐明宗李嗣源天成三年(928)三月,李肇跟隨大將王晏球討伐被李嗣源逼反的義武軍(治定州,今河北定州)節度使王都。王都招引契丹爲援,契丹派兵援助王都。後唐部隊作戰不利,李肇奮力作戰陣亡。

後晉取代後唐,後晉末年,年輕的處耘跟隨哥哥李處疇來到京師汴梁,當時後晉出(少)帝石重貴不服幫助其養父石敬瑭建立後晉的契丹,契丹征討後晉,投降契丹的後晉大將張彥澤攻破汴梁城門,進入汴梁,放任士卒搶掠。

處耘當年還不到二十歲,但一個人把守所住街巷“裏”的門口,彎弓搭箭,連續射殺張彥澤部亂軍十幾個人,亂軍無人敢與處耘對敵。處耘與亂軍戰鬥到傍晚,亂軍撤退。

第二天拂曉,亂軍又來,處耘又殺數人,但亂軍堅持與處耘纏鬥,直到處耘一位做帶兵將領的親戚得知處耘有難,趕來支援,亂軍才敗逃。整個街巷靠著處耘沒有遭到亂軍的禍害。

後漢初年(947),西北名將折從阮做了府州(治今山西府谷)知州,將處耘召到門下,把全州的軍務全部委托給處耘。折從阮後來在鄧(治今河南鄧縣)、滑(治今河南滑縣)、陝(治今河南三門峽)、邠(治今陝西彬縣)等四州曆任節度使,處耘都追隨著他。

折從阮在邠州任職時,後漢已被後周取代,有一位折家的外甥到京城誣告處耘之罪,後周太祖郭威誤信這人的誣告,下诏將處耘降職爲“宜祿鎮將”,即今陝西長武縣縣城昭仁鎮駐軍的首領。但折從阮給郭威上表,爲處耘辯白了冤情,郭威下诏,讓處耘重歸折從阮麾下。

後周顯德年間(954-959),折從阮病重,臨終前向朝廷奏報“遺表”,稱處耘可用,其時李繼勳出任河陽(治今河南孟陽)節度使,周世宗柴榮下诏,任命處耘擔任節度使府的重要軍事職務。

起初李繼勳對處耘很是怠慢,後來在府衙將吏聚會的宴會上,衆人比試箭術,處耘連發四箭,箭箭中靶,繼勳這才視處耘爲非常難得的奇才,讓處耘到內堂拜見自己的母親,把一些府衙的政務交給處耘處理,讓處耘掌管渡口關防。

處耘到渡口後,禀告李繼勳:“往來渡口的人中可能有奸細,不可不嚴加察訪。”幾個月後,果然抓獲契丹間諜,經搜查,發現了契丹寫給後蜀、南唐等國、用蠟密封成球的書信,李繼勳當即派處耘進京,將間諜、密信一起報送給朝廷。

後李繼勳不再擔任節度使,宋太祖趙匡胤當時任後周禁軍“殿前司”統帥,周世宗把處耘調到宋太祖帳下,任掌管軍機謀劃和軍將調遣的殿前司“都押衙”。

周世宗

顯德七年(960)正月,宋太祖受命北上,迎戰“來犯”的契丹,駐軍陳橋驿。處耘見軍中將士謀劃“推戴”宋太祖爲皇帝,建立新朝,取代後周,急忙報告後來的宋太宗趙光義,趙光義找來軍將王彥升,商討了初步計劃,又招來馬仁瑀、李漢超等人,商定了起事的決議,然後到宋太祖的住所,禀告宋太祖。宋太祖予以拒絕。稍後,各個軍營鼓噪嘩亂,官兵闖入陳橋驿的大門,宋太祖不能阻退官兵,“黃袍加身”,做了皇帝。

經過此事,宋太祖更加認識到處耘臨機決事,謀無不中,非常欣賞處耘,宋朝建立,任命處耘爲接待外國、少數族來使的“客省使”兼國家最高軍政機關樞密院主管內部事務的“樞密承旨”,官職爲“右衛將軍”。

宋朝建立的第一年即宋太祖建隆元年(960)三月,駐節今山西長治的昭義軍節度使李筠不服,宋太祖親征,處耘跟隨,討平李筠回軍後宋太祖,提拔處耘爲羽林大將軍、宣徽北院使;九月,駐節揚州(治今江蘇揚州)的淮南節度使、後周太祖郭威的外甥李重進又反,宋太祖任命處耘爲“行營兵馬都監”,即出征部隊的監軍,率軍征討李重進。揚州平定,處耘就地出任揚州知州。

大戰之後,揚州境內凋弊,處耘勤于安撫,並上奏朝廷,減少城中居民“屋稅”的稅額,居民都很高興,也很敬服處耘。建隆三年(962),朝廷下诏,處耘調任京城,揚州老幼哭著拜送處耘,以致道路擁堵,處耘連續幾天走不出去。處耘進京,擔任宣徽南院使兼樞密副使,宋太祖賜予京城汴梁住宅一處。

三年(962)九月,五代十國時期的“十國”之一、據有今湖南全境和廣西大部、貴州東部和廣東北部的“南楚”國主周行逢因病去世,其年僅11歲的兒子周保權繼位。十月,南楚軍將張文表在衡州(治今湖南衡陽)叛變,襲擊占領潭州(治今湖南長沙),並向北宋臣服,以期獲得宋朝的承認。

周保權按照周行逢的遺囑,命軍將楊師瑤率軍抗擊,同時向宋朝請求援助。

十二月,宋朝任命周保權爲武平軍節度使,隨後又命張文表入朝,但張文表拒絕。

次年即宋太祖乾德元年(963)正月初,宋朝廷決定以討伐張文表爲名,任命山南東道(治襄州,今湖北襄陽)節度使慕容延钊爲“湖南道行營前軍都部署”,處耘爲都監,率領十個州的駐軍“討伐”張文表。

二人進宮拜辭宋太祖,宋太祖親授方略,命令他們向“十國”之一的“荊南”借道,以“假途滅虢”之計,征滅荊南、南楚,收“一箭雙雕”之獲。

荊南,又稱南平、北楚,也是五代十國時期的十國之一,都城爲荊州(治今湖北荊州),據有荊、歸(治今湖北秭歸)、峽(治今湖北宜昌)等三州。

建隆三年十一月,荊南國主高保勗病逝,他的侄子、年僅20歲的高繼沖繼位,宋朝廷派內酒坊副使盧懷忠以吊唁高保勗、祝賀高繼沖登位的名義出使荊南,實際是觀察荊南國勢的強弱。盧懷忠回京,詳細彙報了荊南勢力衰弱、可以收取的情況,宋太祖于是做出了命令處耘和慕容延钊謀取荊南的決策。

處耘率軍進至襄州,先派“閤門使”丁德裕到荊州,向荊南“借道”,請求荊南供應部隊柴草、水,荊南以百姓害怕爲由推辭,提出宋軍駐紮在荊州百裏以外,再送軍需到宋營。處耘再次派丁德裕到荊州解釋、勸說,荊南才答應按要求行事。處耘命令部隊:“進入荊州城的官兵有不走街道、擅入民宅者,斬。”

宋軍到達素有“荊楚門戶”之稱、南距荊州200裏的荊門(今湖北荊門),高繼沖派他的叔叔高保寅及軍校梁延嗣牽牛備酒到宋營慰問,且探查宋軍情勢。處耘非常有禮地接待了二人,任他們第二天先回荊州。

梁延嗣大喜,令人報告高繼沖,太平無事。

然而,處耘善待高保寅等,卻並無善意,而是行的瞞天過海之計。當晚,處耘請保寅等人到延钊的軍帳宴會喝酒,自己則親率數千輕騎兵急行軍,趕往荊州。

高繼沖得到梁延嗣的報告,一心等待高保寅、梁延嗣回還,突然得報處耘大軍已至城下,既懷疑又害怕,慌急失措,出城迎接處耘,在荊州城北十五裏處與處耘相遇。

處耘只對高繼沖做了個揖,讓他在此等候慕容延钊,就率領親兵進入荊州城,登上城的北門把守。等到高繼沖回城,處耘已分派部隊,據守城中要地,城裏上下人等只有束手聽命。

“假途滅虢”之計得逞,荊南平定,處耘立即調發荊南軍兵萬余人,編入自己的部隊,晝夜行軍,奔襲南楚朗州(治今湖南常德),同時又先遣手下將領,分率自己原來的部隊和荊南兵直趨嶽州(治今湖南嶽陽),在三江口大敗南楚軍,斬首四千級,繳獲船只七百余艘。處耘自己則率部與南楚軍統帥張從富在澧江遭遇,擊敗張從富。

處耘追擊張從富潰軍至敖山砦(寨)(在今湖南臨澧境內),南楚軍棄砦而逃,宋軍俘獲很多南楚軍兵。

處耘挑選出數十名身體肥胖的俘虜,讓身邊軍士將俘虜煮熟吃掉,又選出少數年輕體健的俘虜,在他們臉上次了字,放他們逃回朗州城。事情辦完,已是傍晚,處耘率部在敖山砦紮營。第二天拂曉,慕容延钊率主力部隊趕到。

被刺字、釋放的俘虜逃回朗州城後,向城裏的人哭訴被擒的南楚軍兵全部被宋軍殺了吃肉,朗州人萬分害怕,縱火焚城,全城崩潰。

而此時南楚國主、年幼的周保權被大將汪端劫持,藏匿于江南砦的僧寺中。處耘派麾下軍將田守奇率軍渡江搜索,抓獲周保權。處耘進占潭州(治今湖南長沙),宋朝統一湖北、湖南。

五代十國形勢圖

然而,被貶與憋屈,卻與巨大的戰功、勝利的榮光同時降臨到處耘的身上。

起初,宋軍進至襄州,由于戰亂,襄州城內賣餅的商戶減少,仍在經營的則擡高價格,以兩倍的價錢賣餅給宋軍。處耘抓捕漲價最厲害的兩名賣餅人,送交慕容延钊,請慕容延钊處理,慕容延钊卻生氣不接受,退給處耘,處耘再交上去,還是不受,如此往複三四次,處耘只得下令,將二人在鬧市斬首,以儆效尤。

宋軍進入荊州,慕容延钊所轄部隊一名叫司義的低級軍官住在一位王姓荊州客籍軍將家中,因酒使性,凶暴恣肆,王氏向處耘告發司義。處耘招來司義,斥責了他,司義向延钊誣陷中傷處耘。

在一個叫“白湖”的地方,處耘望見一名軍兵進入民宅,過了很長時間,宅中人大呼求救,處耘派人抓獲這名軍兵,卻是慕容延钊的馬夫,處耘沒有寬縱馬夫,命人對其施以“鞭刑”,用鞭子抽打了馬夫後背,延钊得知非常惱怒,斬了馬夫。

從此,處耘與慕容延钊嚴重不和,二人輪番向朝廷上表攻擊對方。但朝議因爲慕容延钊是著名老將,寬免了他的過錯,卻將處耘貶職爲淄州(治今山東淄博市淄川區)刺史。

處耘感到害怕,不敢自我辯白。在淄州任上數年後,于宋太祖乾德四年(966)去世,年僅四十七歲。

宋太祖得知處耘去世,爲之“罷朝”,停止辦公,以表悼念,贈予處耘宣德軍(治湖州,今浙江湖州)節度使、檢校太傅榮譽職銜,在洛陽偏橋村(今洛陽市伊濱區李村鎮偏橋村)賜予墓地一處,安葬處耘。

《宋史》本傳最後記,處耘有度量,善于談論當世之務,平常總以創立功名爲己任。荊南、南楚之役,處耘以宋太祖的近臣監軍,自以爲受到宋太祖的知遇,想有所報答,所以不顧衆人的議論,臨事專制,以至于被貶。後來宋太祖很追憶、懷念處耘,開寶年間,爲弟弟趙光義娶了處耘的次女,即後來的宋太宗明德皇後。

《宋史》傳後之“論”說:處耘在宋朝建立之時,立有參與謀劃之功,宋朝建立後,平定荊南、南楚,如摧枯拉朽,而當時朝廷志在和諧,不僅沒有獎賞處耘的功業,反而貶斥了處耘,實在可惜,幸而宋太宗娶了他的女兒,使他家成爲皇家的親戚,後來他的兒子也和他一樣做了節度使這樣的封疆大吏,或許上天對人的報應,就是于此虧他,又于別處給他豐厚的補償?

我則覺得,處耘無疑是忠直之士,而忠直,自然是人的高尚品德,但古往今來,忠直之人,不管在廟堂之上,還是平民之間,多難得好報。處耘如此,同爲宋朝人的嶽飛更慘,因爲對朝廷一心一意的忠直,自己、兒子和愛將,都被“忠直”的對象殺害;《紅樓夢》中的賈府忠仆焦大,曾從死人堆裏背出“老主公”,當他看到“小主子”的種種敗家行徑,很是焦心,平時不怎樣,喝醉後痛斥“小主子”“扒灰的扒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雖然焦大的罵,並非要打倒賈府,而是真心希望賈府好,不過是說“主子”如此,賈府就要弄不下去,得到的報酬,卻是被人“塞了一嘴馬糞”。

忠直總是伴著悲涼,是皇權制度下的必然,也是皇權制度的悲埃。

宋太祖趙匡胤

0 阅读:0

文石齋主聊文化

簡介:感謝大家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