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秋瑾

劃過指尖有煙雲 2024-05-29 20:00:38

一八七九年,秋瑾出生于一個小官吏家裏,因爲是個女孩,從小未能上學。她經常跑到哥哥的書房去玩,私塾先生見她聰明好學,便偷偷教她識字。

她父親知道以後,很生氣,把私塾先生叫來責問:“我是請你來教我兒子的,女孩子念書有什麽用?”私塾先生一再解釋,誇獎秋瑾聰明,自願教她讀書。父親才勉強同意。

秋瑾見父親瞧不起女孩子,還經常折磨她母親,十分氣憤。她想:難道女人就低人一等嗎?于是,她暗下決心,發憤讀書,要爲女子爭一口氣。

果然,秋瑾的學習成績,勝過她的哥哥,十一歲時,就能做詩了。秋家的親戚朋友都誇獎她,她祖父也捋著胡子說:“阿瑾要是個男兒,定能中個舉人、進士,光耀門第。”

秋瑾性格剛強豪爽,十分欽佩古代的英雄、俠客,經常舞刀弄槍,學習武藝,決心長大後殺盡專門欺壓女子和百姓的人。

後來,她隨父母到了湖南湘潭。父母把她許配給當地大財主的兒子王廷鈞。秋瑾雖以絕食進行反抗,但胳膊扭不過大腿,終于被迫出嫁了。

後來,王廷鈞花錢買了個戶部郎中的京官,去北京上任。秋瑾帶著幼小的兒子,隨王廷鈞到了北京。

當時,清政府已腐敗不堪,帝國主義在我國橫行無忌,祖國面臨被列強瓜分的危險。中國人民忍無可忍,便奮起反抗。秋瑾到北京不久,就爆發了義和團運動。

英、法、俄、德等八國聯軍攻陷北京,奸淫燒殺,無惡不作,整個北京城被洗劫一空。義和團和老百姓,與聯軍展開英勇搏鬥,但很快被鎮壓下去了。

王廷鈞在兵荒馬亂之中,帶著秋瑾和孩子逃到秋瑾的故鄉——浙江紹興。一路上,秋瑾看到的盡是國破家亡、餓殍遍野的慘狀,心中更加痛苦和憤懑。

八國聯軍的炮火,南歸故鄉的見聞,使秋瑾認識到壓迫婦女的固然是男人,但清政府和帝國主義卻是中國人民的共同敵人。回京後,她每天讀書看報,思考著救國救民的道路。

一九○一年,清政府和帝國主義簽訂了喪權辱國的“辛醜和約”。逃到西安的慈禧太後又耀武揚威地回到北京,繼續騎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

秋瑾聽說簽訂了賣國條約的消息,如萬箭穿心。夜深了,她不能入睡,憤然寫了一首詩:“漢家宮阙斜陽裏,五千余年祖國死,一睡沉沉數百年,大家不識做奴恥……”

王廷鈞仍然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一天,他在書房裏正和幾個同僚閑談,突然,有個同僚在桌子上發現一頁詩箋,便高聲朗誦起來。

當他念到“大家不識做奴恥”時,尴尬地念不下去了。另一人接著念道:“"白鬼西來做警鍾,漢人驚破奴才夢。…………誓將死裏求生路,世界革命賴武裝。”…………哎呀!這是首反詩!”

王廷鈞嚇了一跳,接過一看,正是秋瑾的手迹,卻故意罵道: “哪來的這個混帳詩? ”一個同僚說道: “可了不得,傳揚出去,就能辦個殺頭的罪名!”王廷鈞喃喃地罵道: “該死,該死! ”

王廷鈞正想把它燒毀,秋瑾剛好從外面進來,說道:“別燒,這詩是我寫的。放心吧,連累不了大家!”客人們面面相觑,不知說什麽好。王廷鈞又氣又急,狠!!狠地跺了一腳。

王廷鈞送走客人,回身便大罵起來:“你也算個大家閨秀,官家的太太,動不動就談新學、論國事,還做出這大逆不道的歪詩來!這是什麽罪名,你知道嗎? ”秋瑾輕蔑地一笑。

王廷鈞越罵火氣越大:“國有國法,家有家法,你不用妄想跟我鬧家庭革命!”秋瑾怒道:“女人就不是人,就不許關心國家大事?國難當頭,你們這些當官的,吃國家的俸祿、百姓的脂膏,又管了什麽了? ”

王廷鈞更加惱火: “你居然教訓起我來,還成什麽體統?你有本事,就離開我這個家,去管你的天下大事吧!”秋瑾本已決心去日本留學,便答道:“我是要離開這個家,遠走高飛了!”

秋瑾收拾了一些首飾衣物,去找好友戶部郎中廉惠卿的夫人吳芝瑛,想托她變賣了作盤纏。

吳芝瑛以爲她又和王廷鈞吵嘴,便好言相勸。秋瑾說:“國事家事,沒有一樣是叫人稱心的,我實在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要到日本去留學。”

吳芝瑛大吃一驚: “一個單身女子要出去闖天下,可不是件容易事啊!再說,廷鈞會放你走嗎?”秋瑾堅決地說: “我決心要走,誰也攔不住! ”

秋瑾打開小包,取出首飾,交給芝瑛。芝瑛不解地說:“怎麽?你把陪嫁的東西也賣掉!你就是真要走,也得跟廷鈞要錢啊!”秋瑾斬釘截鐵地說:“我不願意沾王家的銅臭氣!”

秋瑾出國之前,吳芝瑛設宴爲她餞行。入席後,芝瑛問道: “你這個去志,當真不能改變了? ”秋瑾笑著說: “我好不容易沖破牢籠,你該替我高興才是,怎麽瑾還想叫我不走嗎?”

芝瑛又問她到日本後准備學什麽。秋瑾征求她的意見。芝瑛說:“你主張喚醒女界,那就應該學女子師範、家政學、保姆科…………”秋瑾搖搖頭說:“不,大姐,學了這些還不是無關大局?”

芝瑛不服氣地說: “凡事從根本做起,女人沒有學問,男女怎麽平權? ”秋瑾說: “學問固然重要,可眼前最要緊的還是把女同胞從黑暗世界裏解救出來!我們不但要救女界,還要救中國! ”

芝瑛不好再說什麽,連忙勸秋瑾飲酒。大家都舉杯向秋瑾祝賀。秋瑾端起滿滿的一杯酒,豪邁地說:“好!謝謝大家,乘長風,破萬裏浪,我總算走定了!”說罷,一飲而盡。

臨行前,秋瑾整理好行裝,對著鏡子摘下幾件日常佩帶的首飾,對丫環秀蓉說:“你拿著,做個紀念吧!”秀容忙推辭: “不,你自己留著用!”秋瑾說: “我再也用不著這些東西了!”

秀蓉接過首飾,拉著秋瑾的衣袖,依依不舍地說:“太太,別去吧!你金枝玉葉的身子,一個人飄洋過海,哪兒吃得了這份苦啊!”秋瑾說:“不,我到哪兒也比呆在王家痛快!”

秀蓉哀求道:“那你就帶我去吧!…………”秋瑾爲難地說:“可惜,我的盤纏不夠啊! ”秀蓉說: “咱們要分手了,這是命裏注定的呀!”秋瑾堅定地說:“不,秀蓉,沒有什麽命,一輩子也不要認命!”

一九○四年夏,秋瑾沖破封建的家庭,離開黑暗的中國,啓程去日本留學。

滔滔東海,波濤洶湧。秋瑾立在船頭,思潮起伏,不禁朗誦起自作的《勉女權歌》來: “男女平等天賦就,豈甘居牛後?願奮然自拔,一洗從前羞恥垢,責任在肩頭,恢複江山勞素手!”

秋瑾到了東京,一面刻苦學習日語,一面到處奔走,秘密進行以反抗清朝、恢複中華爲宗旨的革命活動。

一九0五年,秋瑾經徐錫麟介紹,加入革命組織光複會,後來又加入孫中山瑾領導的革命組織同盟會,並被推爲該會浙江分會的會長。

革命思想武裝了秋瑾,她鍛煉得更堅強了。爲了喚起民衆,鼓吹革命,她經常撰寫通俗文藝,進行宣傳。在《歎中國》中寫道: “我同胞本性本完美,爲何難1把白人超?……”

當時,有個浙江留學生監督,也天天口喊“革命”,卻連辮子也舍不得剪掉。一天,徐錫麟去看朋友,正好碰上他,乘其不備,一刀就把他的長辮子剪了。

徐錫麟買了半只火腿,纏上這根大辮子,就與陳伯平去看秋瑾。秋瑾問他怎麽回事,徐錫麟把剪辮子的事說了一遍。秋瑾聽了哈哈大笑,連聲說:“剪得好!痛快!”

徐錫麟說,他准備回國聯絡浙江平陽黨、龍華會等秘密會黨,發動武裝起義,並邀請秋瑾也回國參加。

秋瑾極表贊成,說:“要成大事,只有武裝起義,暴力革命。孫中山正是主張暴力革命的。你看,俄國也鬧革命了。”說著,就把一張報道俄國革命的報紙交給他們看。

陳伯平卻說:“我還是主張暗殺。只要有勇氣,一個人就能實行。”徐錫麟爭辯說:“暗殺未嘗不可,但不能排斥武裝起義。”

三人正在熱烈討論,突然,來了一個滿臉怒色的青年。徐錫麟忙對秋瑾介紹說:“巧極了!這就是寫《猛回頭》、《警世鍾》的陳天華!”

陳天華帶來一個壞消息:日本文部省頒布了《取締留學生規則》,對中國和朝鮮留學生定出種種無理的限制。日本吞並了朝鮮,現在竟然把中國和朝鮮同等看待了。

徐錫麟罵道: "豈有此理!甲午戰爭,日本霸占我台灣;去年,日俄戰爭,奪了我東三省許多特權。如今,又…………”陳伯平說道: “那咱們的公使館和留學監督該出面去辦交涉呀!”

秋瑾不等他說完,便接口說:“這一定是清政府勾結日本政府迫害革命志士的勾當!走,事不宜遲,咱們找同志商議對策去!”說完,就分頭找人去了。

經過秋瑾、徐錫麟等人的活動,中國留學生界同盟罷課開始了!浩浩蕩蕩的隊伍擁向街頭,舉行抗議示威。秋瑾等高舉“誓死反對取締清韓留學生規則”的標語,走在隊伍前頭。

爲了取得鬥爭勝利,秋瑾等人又在中國留學生會館召開學生全體大會。會上,革命派與和平派展開激烈的爭論,秋瑾等主張向公使館請願,不達目的,就全體退學,回國交涉。

和平派表示反對,說退學回國,是輕舉妄動,贻誤學業。陳伯平站起來反駁:“什麽輕舉妄動?畏首畏尾,還能成大事嗎?”會場秩序大亂,秋瑾連連搖鈴制止,才慢慢安靜下來。

陳天華痛切地說:“誰不知道日本有侵吞我國的野心,列強有瓜分中國的陰謀?但存亡之道,在我而不在人。只要我們萬衆一心,奮發自強,誰敢動我一指!否則自己不爭氣,人不亡我,也要自亡!”

秋瑾說: “對!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提議組織敢死隊,到公使館交涉!”“我贊成! ”陳伯平首先響應, “我報名參加,並推舉秋瑾當隊長! ”"同意! ”不少人 都舉起了手。

秋瑾環視一下會場,激動地說:“好,我不推辭!我發誓:頭可斷,志不可屈!”她抽出一把倭刀,砉的一聲,猛插在桌上。

日本政府蠻不講理,清使館卑躬屈膝,留學生赤手空拳,除了罷課請願,也無別的辦法。有些人慢慢動搖了,還有人主張複課了。

秋瑾和一些領頭的人,非常焦急。大家不能團結一致,就不能爭得勝利。陳天華痛心疾首地說:“爲了喚醒同胞,我花費過許多筆墨。現在我覺得,我的生命也許比筆墨更有用,更能叫同胞猛省。”

秋瑾不解地問: “你說什麽?生命?”陳天華憂心如焚,仿佛自言自語:“江海可枯,此心不枯,天地有盡,此恨不盡。”說罷,緊緊握了握秋瑾的手,怅怅地走了。

次日清晨,陳伯平神色慌張地跑來,對秋瑾說:“天華跳海自盡了!”說著, 把陳天華的《絕命書》交給她。她看到“毋忘國恥”四字,沉痛地說:“天華,你不該如此輕生,但祖國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陳天華的犧牲,激勵著愛國志士們,革命群衆運動更加洶湧澎湃。經過同情中國革命的日本政界人士的調停,日本政府決定把取締留學生規則擱置起來。留學生的鬥爭取得初步的勝利。

在這勝利的時刻,秋瑾更加緬懷殉國的戰友。她滿懷激情地寫了三首詩,跑到海邊,對著大海默念了一遍,便把詩箋抛向大海,以告慰陳天華的在天之靈。

陳伯平與三個青年來找秋瑾,一直尋到海邊,只見她正對著大海沉思。他們問她在看什麽,秋瑾轉過身來,緩緩地說: “伯平,我聽見祖國在召喚,我決定回國了!”

伯平驚訝地說: “我們抗爭勝利了,你反而要回國? ”另一青年說: “國內太黑暗,還不如在日本多少還有點自由!”秋瑾毅然說: “正因爲如此,所以我要回去,爲民衆爭自由!”

不久,秋瑾回國了。開始,她在吳興浔溪女學堂當教習。在這裏,她結識了思想進步的女友徐自華。她們認爲要喚醒女界,必須大力開展宣傳工作,准備共同籌資創辦《中國女報》。

後來,秋瑾又到了上海,租了間房子,作爲《中國女報》的社址,同時,又是各地會黨的秘密聯絡點。她在這裏,與徐錫麟、竺紹康、王金發保持密切聯系,進行起義的組織准備。

第一期《中國女報》終于出版了。茶樓酒肆上,許多婦女都圍著那份《女報》興奮地議論著。特別是秋瑾寫的那篇《敬告姊妹們》的文章,打動了婦女們的心,引起了強烈的反響。

這時,秋瑾的好友吳芝瑛也移居上海。因爲《中國女報》經費很困難,吳芝瑛請了上海的名媛閨秀,在自己家裏聚會,一方面慶賀《女報》誕生,一方面爲《女報》募捐。

宴會席上,大家正說得高興。有個叫呂萌的女青年,稱贊《敬告姊妹們》的文章寫得真好。一個貴婦人驚奇地問:“文章登在什麽地方?我怎麽沒有看見?”呂萌說道:“好,我念幾段你們聽聽!”

“我的二萬萬同胞,還依然沉淪在十八層地獄,一層也不想爬上來。世的囚徒,半生的牛馬。試問諸位姊妹,爲人一世,曾受些自由自在的幸福未曾呢? ”有人贊歎地說: “好,說得真好! ”

芝瑛說:“底下還有更好的呢!”呂萌繼續念道:“還有那安富尊榮、家資廣有的女同胞,一呼百喏,奴仆成群,…………自以爲命好,前生修到…………。”貴婦人得意地微笑著直點頭。

“卻不曉得她在家裏,何嘗不是受氣受苦的!這些花兒朵兒,好比玉的鎖、金的枷,將你束縛得緊緊的。那些奴仆,直是牢頭禁子,那丈夫不必說,就是問官獄吏了。…………”貴婦人聽了不禁皺起眉頭。

“試問這些富貴的太太奶奶們,有沒有一毫自主的權柄咧?這個幽禁閨中的囚犯,也就自己都不覺得苦了。…………”秋瑾沉靜地觀察著大家的神色,貴婦們如芒在背,顯得十分尴尬。

這時,剛好送上菜來,芝瑛慌忙請大家吃菜,接著說:“秋姐的文章說出了大家的心裏話,不謀自立,女界就說不上解放。這辦《女報》,是我們大家的事,一定要請大家多幫忙。”

呂萌欣然說: “好!我認二十股,明天就差人送來。”那些貴婦人,卻不發一言。有人推托說: “哎呀!最近我剛好不湊手,要是早說就好了!”其他貴婦人立即附和說: “是啊!早說就好了。”

散席了,客人們紛紛起身告辭。芝瑛苦笑著對秋瑾說:“平常我總以爲這兩年女界開通了,進步了,誰知要她們出點錢也這麽困難。”秋瑾說:“我看,這些闊太太不一定怕出錢,而是怕擔風險。”

正在這時,秋瑾的好友徐自華拎著行李風塵仆仆地來了。她一進門就說: “我特爲給《女報》送錢來的,怕你等用。”說著,便把兩千元錢交給秋瑾。

秋瑾喜出望外,一把拉住自華的手說:“太好了!你哪來這麽些錢?”自華說:“我跟婆家脫離關系,把我名下的田産賣了。這些錢全部捐獻給《女報》 !”秋瑾感激地緊緊握住她的手。

秋瑾在辦報的同時,繼續准備武裝起義。這時,陳伯平也從日本回國,來到1上海。秋瑾介紹他在中國公學當教員。他們在報社設了一間暗室,秘密試制炸藥。

有一天,秋瑾和陳伯平在暗室裏進行試驗,因配方錯誤,突然發生爆炸,兩人都受了傷。吳芝瑛和徐自華聞聲進來,扶起了他們,慌忙從後門轉送醫院。

爆炸聲驚動了巡捕房。四五個巡捕荷槍沖進小樓,搜了半天,什麽也沒有搜到,只好垂頭喪氣地走了。

秋瑾在芝瑛家養傷,自華前來告訴她, 《女報》出了兩期,書店不肯印刷了。秋瑾問: “是不是錢用光了? ”自華說: “錢是不多了,但還有一些。我看,是有人對書店施加了壓力。”

《女報》被迫停刊了。各省革命形勢卻發展很快,江西、湖南派人來上海同秋瑾等人聯系,說他們正在策劃起義,要秋瑾在浙江組織軍事響應。秋瑾受到極大鼓舞,准備回浙江組織起義。

這天,秋瑾剛開完會回家,又收到徐錫麟從紹興的來信,說他已捐了個道台,在安徽巡撫恩銘手下任職,他想在那邊打開一個局面。同時,他邀請秋瑾去紹興,接替他主持大通學堂的校務。

秋瑾正想去找芝瑛和自華商量,剛好她們來了。秋瑾興奮地說:“我正要找你們!這一兩天裏,我們就要分別了。”自華驚訝地問:“你要去哪裏?”

秋瑾說:“先到浙江上八府走一走,再到紹興。”芝瑛有點擔心地問:“你要幹什麽去? ”秋瑾答道:“你們將來自然會知道的! ”芝瑛勸道: “你就是不高興,我還是要說,我不希望你去冒險!”

秋瑾滿懷激情地說: “要叫中國這個睡獅醒過來,總得有人冒險啊!”芝瑛爭辯說: “你不應該去冒險!你是女界少有的人才,應該留在上海!”

秋瑾笑著說:“人才不替國家做事,要來幹什麽?”芝瑛有點生氣地說:“我真不懂,人這樣固執,到底有什麽好處?”秋瑾堅定地說:“大姐別這麽前怕狼後怕虎的。爲了祖國,就是死了,我也甘心!”

芝瑛、自華爲秋瑾餞行。秋瑾興奮地喝了幾杯酒,帶著醉意,情不自禁地一瑾邊唱歌一邊舞起刀來,室內洋溢著“吾輩愛自由,責任在肩頭”的壯麗歌聲。

秋瑾唱罷歌,又猛喝了一杯酒,驟然坐下。自華忙上前扶住,說:“秋姐,你醉了!”秋瑾掙紮著站起,挺然而立: “再見了。我要去打一個驚天動地的雷,放一把驚天動地的火!”

秋瑾回到浙江,走遍了金華、處州、紹興三府的城鄉,會見了各地會黨首領,緊張地進行武裝起義的組織工作,准備配合江西、湖南的會黨,共同起事。

秋瑾到了嵊縣,在山區密林中會見了平陽黨首領竺紹康,囑咐他,一切准備工作要做得機密,防止走漏風聲;號令一到,馬上動手。

秋瑾在缙雲壺鎮一家雜貨店裏,會見了三合會首領呂熊祥,要他負責紹興、金華、處州三府的聯絡。熊祥保證說:“請放心,爲革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秋瑾又到了武義,要龍華會的頭目周華昌負責接應金華八縣的義軍。華昌說:“錯不了。我們龍華會五萬弟兄,隨時聽你調遣! ”說著,叫小頭目殺了只大公雞,用雞血和了酒,一起舉杯盟誓。

秋瑾又趕到金華永慶戲班。她與哥老會首領張恭一見面,就問:“大哥,是不是都准備齊全了?”張恭指著一排戲箱,得意地說: “請協領過目!”

秋瑾看著戲箱上貼著“丙午除夕封箱大吉”的封條,正不解其意。張恭走過去,撕下封條,打開箱子,原來裏面都是槍枝。秋瑾滿意地點頭說:“好,你們做得很周到!”

但是,不久傳來了湖南、江西起義失敗的消息。秋瑾忙通知各地首領取消起義,隱蔽待命,並鼓勵大家:“我們還要加緊准備,不能泄氣。這次失敗了,還有第二次、第三次…………”

秋瑾毫不氣餒,她回到紹興,接任大通學堂督辦。她決心以大通學堂爲基地,培養和訓練革命骨幹,再次組織武裝起義。學校的教習程毅也是個革命黨人,成了她的得力助手。

秋瑾聽說紹興知府貴福是一個表面上很開通的人,便前去拜訪。她遞上一份呈文,對貴福說,興學堂,重武備,爲第一要務。要求增設體育科,訓練學生,衛護鄉裏。貴福欣然同意了。

秋瑾又要求貴福擔任該校董事,貴福支支吾吾,沒有立即答應。秋瑾故意奉承說:“老公祖一向贊助新學,想必會賞這個臉。”貴福一聽很高興,不好意思推托,就答應了。

秋瑾巧妙地利用紹興知府的支持,暗中准備起義。她把各地會黨頭目作爲學生招進來,進行教育和訓練,使革命隊伍迅速壯大起來。

秋瑾又拿著紹興知府的公文,派人到上海等地購買槍枝彈藥。清政府的關卡不敢阻攔,革命需要的武器源源不斷地運到大通學堂。

一九○七年四月,她和徐錫麟、竺紹康、王金發、周華昌、呂熊祥、徐買兒等人,在紹興禹陵舉行光複軍首領會議,商議起義事宜。

會上,公推徐錫麟爲首領,秋瑾爲協領,並決定五月二十六日爲起義日期,先由金華起事,處州接應。省城清兵如去救金華,紹興義軍就乘虛襲取杭州。

最後,秋瑾與徐錫麟帶領大家宣誓。秋瑾說:“爲了四萬萬同胞的自由平等,矢誠矢信,有始有終,海枯石爛,此志不移! ”大家跟著起誓: “…………海枯石爛,此志不移!”

禹陵會盟後的一天晚上,秋瑾正伏案起草《光複軍起義檄》,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她吃了一驚,慌忙收起稿子,摸出手槍,提在手裏,再去開門。

打開門,程毅掌著燈帶來一個青年女子。“太太!”隨著叫聲,她看清那人原是從前的丫頭秀蓉。秋瑾接過包袱,忙問:“你是怎麽來的?”

秀蓉說: “老爺整天罵我、打我,我實在過不下去了…………”說著,流下淚來。停了一會兒,她又說: “老爺還罵你是革命黨……我再也不回去了。我要一輩子伺候太太!”

秋瑾悲喜交集地說: “秀蓉,你受苦了!我們正需要人,以後不要再叫我太太,我們是革命同志,…………”便留下她一起工作。

不久,竺紹康的部下擅自在嵊縣西鄉樹旗起義,不幸失敗。秋瑾決定將起義日期推到六月初十,並派人到各地通知。因爲聯絡員不夠分派,臨時找了學校的職員蔣紀前往蘭溪送信。

這一天,秋瑾挎著個包袱,打扮得像個農村婦女,親自去杭州,聯絡省城各界,以便起義之後,裏應外合。

秋瑾來到錢塘江邊,正好與周華昌相遇。他偷偷地對秋瑾說:“前兩天杭州有一支兵過江去,據說是到武義去的。金華、處州那邊,最近沒派人來聯絡,我看風勢不對!”

兩人正說著,一群清兵擁著一頂便轎,在茶棚前匆匆走過。秋瑾與華昌一看,正是紹興知府貴福。他們吃了一驚,慌忙躲開了。

周華昌自語道:“他去杭州幹什麽?”秋瑾沉思一會兒,說: “快派人跟過江去,有消息趕快通知我。給我弄匹馬,我馬上回紹興!”

起義計劃已經暴露了,貴福是趕到杭州向浙江巡撫張曾揚密報的。當天夜裏,他見了張曾揚,神色不安地說: “據暗探密報,大通學堂女革命黨秋瑾,勾結竺紹康、王金發等同黨,密謀六月初十起事。”

噢,消息確鑿嗎?”張曾揚半閉著眼問,“如今,朝廷正准備立憲,秋瑾名聲不小,萬一不確,豈不是自找麻煩? ”貴福慌忙禀道: “有確實證據,我們收買了他們的一個同黨蔣紀…………”

話未說完,一個幕僚送上一份急電。張曾揚展開一看,是兩江總督端方打來的,電報說:“亂黨徐錫麟在皖槍傷巡撫恩銘,據查秋瑾系徐逆同黨,著即查拿。”

貴福見巡撫緊張的面色,正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張曾揚突然站起,吩咐道:“你快回去,本院馬上派兵捉拿秋瑾,小心走漏風聲。”貴福面露喜色,說聲“是”,便作揖告辭。

新軍第一標已奉巡撫命令出發了。周華昌打聽到消息,急忙派人飛馬報告秋瑾。

這時,革命形勢急劇惡化。就在五月下旬,武義、金華光複軍,來不及起事就敗露了。蔣紀在蘭溪假傳秋瑾的命令,把義軍騙到城外。義軍被清兵包圍,死傷慘重。

秋瑾得到這些報告,急派人請竺紹康、王金發等,速來紹興商議大事;一邊思考著,要是徐錫麟在安徽能成功,就還有救…………

這時,程毅拿著一張報紙,急步奔入說:“安徽完了!”秋瑾與呂熊祥急問:“你說什麽?”程毅說:“徐首領行刺恩銘,被俘遇難了!”說著,將那張報紙遞給秋瑾。

秋瑾看了報紙,心如刀絞。她木立著,眼淚不斷往下淌。王金發等首領陸續來到,又帶來一些失敗的消息。大家焦急地問秋瑾:“怎麽辦?”

秋瑾略一沉思,說:“一定出了奸細。起義來不及了。你們快回去,盡力掩護部下。我在這裏指揮,與敵兵決一死戰!”金發忙說:“不行,你走,我留下!”秋瑾說:“不要講了,你快走!我是主帥!”

秋瑾緊握手槍,跳上桌子,慷慨激昂地說:“同志們!最後關頭到了,不願幹的,可以走;願意跟我幹的,快領槍彈去!”衆人齊聲回答:“誓與官軍血戰到底!”

秋瑾將金發叫進內室,交給他一本革命黨人的花名冊,猛回頭見蔣紀回來了,便問:“金華、蘭溪的情況怎樣?”蔣紀慌忙說:“沒問題,沒問題。”秋瑾怒目逼問:“什麽!沒問題?”

“金發,快給我拿下這奸細! ”王金發一把揪住蔣紀衣領。蔣紀哭喪著臉說:“大哥,我,我冤枉,你要救我的命…………”“放屁!”王金發罵著,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王金發等剛走不久,杭州新軍趕到了。這支身穿新式軍裝的洋槍隊和貴福的舊式兵勇,從四面八方包圍了大通學堂。

秋瑾在會議室裏,鎮定地指揮戰鬥。她下命令說:“拼死守住!不要把半點便宜給敵人!”學生們呐喊著,向外射擊,許多清兵被擊倒。

不一會兒,學堂大門被撞開了,清兵蜂擁而入。學生們寡不敵衆,且戰且退。這時,程毅牽過一匹馬,讓秋瑾騎上率衆突圍,他自己卻被官軍捉住了。

秋瑾被清兵圍在垓心,她左右開弓,用手槍一連擊倒幾個敵人。突然,她的馬被擊中,她從馬背上跌下來。清兵一擁而上,把她擒住。

當天晚上,貴福會同山陰知縣李鍾嶽、會稽知縣章瑞年進行秘密審訊。程毅被打得死去活來,還是不肯招認。貴福厲聲說: “你們的犯罪情節,蔣紀早替你們供了,要抵賴也是枉然!”

程毅輕蔑地看了貴福一眼,說:“我已講過,我是革命黨,你還要我講什麽?”貴福說:“這次密謀起事,爲首的人,除了徐錫麟、秋瑾,還有誰?”程毅冷靜地說:“我早說過了,不知道!”

章瑞年插口說:“你們在本城還有什麽機關?比方說,秋瑾常來常往的人是誰? ”程毅說: “那倒是有。”貴福一聽高興起來,忙說: “你快說!只要你悔過自新,就能立功贖罪。”

程毅不慌不忙地說: “秋瑾在本城常來常往的人,不是別個,正是紹興知府貴福!”“你說什麽?大膽!”貴福氣急敗壞地大叫,李鍾嶽、章瑞年也不禁爲之愕然。

貴福暴跳如雷,大叫:“來人,把他押下去,給我狠狠地打!”兩個差役剛要把他拖走,貴福忽然一轉念,說:“慢著!帶秋瑾!”

秋瑾戴著腳鐐手铐被獄卒帶了進來。她看看程毅,程毅看看她。貴福當著秋瑾的面,對程毅說:“程毅,你招不招?”程毅輕輕地冷笑一聲,一言不發。

貴福突然高叫:“看刑!”隨著吼聲,兩個差役手提著兩根火紅的烙鐵,向程毅身上燙去。“絲”的一聲,冒出一股青煙。秋瑾痛苦地閉上眼,咬緊嘴唇,忍住淚…………

貴福看看秋瑾,故意問道: “你就是秋瑾嗎?”秋瑾冷冷地說:“我們時常見面,怎麽,今天不認識了嗎?”貴福一愣,忽而又說:“看見了吧!你趕快從實招來,免得皮肉受苦。”

秋瑾“哼”了一聲,怒目相對。章瑞年勸道:“你也是知書達理的人,何必這樣執迷不悟呢?依本縣看來,你或許是一時糊塗,受人蒙蔽罷了。”

秋瑾坦然答道:“不,我是主謀,不是受蒙蔽。要剮要殺,隨你們的便吧!”貴福見秋瑾十分倔強,厲聲問道: “本府素來待你不薄,你爲什麽要造反?”

秋瑾冷冷地看了貴福一眼,慷慨激昂地說:“好!我就對你說說。清政府暴虐無道,在上是荒淫無度,在下是民不聊生,對外是割地賠款,對內是殺害無辜……”

貴福一聽,大喊: “住口!”秋瑾卻繼續罵道: “你們借立憲爲名,行專制之實,禁止自由,殺戮志士,而對洋人卻姑息縱容,步步退讓。亡國慘禍就在眼前,再不革命,更待何時?”

章瑞年、李鍾嶽聽得目瞪口呆,貴福強笑了一聲,叫道:“好啊!你,你,你,就憑這番狂言,就是殺有余辜!”接著,喊了聲“退堂!”就癱倒在椅子上。

貴福黔驢技窮,毫無辦法。次日,只得召集章瑞年、李鍾嶽商議。貴福試探地說: “這是樁背叛朝廷的大案子,弄不好,大家都有幹系。如今城內又謠言四起……”

李鍾嶽早猜出貴福的心意,便討好地說:“大人,秋瑾已承認是革命黨,依卑職之見,不如密報張撫台,說亂黨意欲劫獄,請求就地正法。”

貴福心領神會,狠毒地說:“就這麽辦!”兩人如釋重負地站起來,谄媚地說:“大人,事不宜遲…………”貴福傲慢地點點頭,說:“越快越好!”

牢房裏,油燈如豆。秋瑾正坐在地上,在一方手絹上繡花。禁婆開門進來說:“秋小姐,有人來看你!”隨即退了出去。秀蓉悄悄進來,叫了聲“小姐”,便撲在秋瑾身上,泣不成聲。

秋瑾扶著秀蓉,沉靜地勸道:“別難受!同志們怎麽樣了?”秀蓉含淚擡起頭來,說:“貴福拿了我們六個人,其余的同志都保全了!”秋瑾欣慰地說:“這就好了!”

秀蓉又說: “自從出了這件事,紹興城裏鬧翻了天,當鋪關了門,家家宰雞殺鴨。老百姓都說革命黨要進城,前來劫獄。”秋瑾說:“不,你出去轉告同志們,不要因我一個人,采取輕率行動!”

秀蓉淒然答道:“好,我一定轉告。您吃苦了吧?”秋瑾說:“沒有什麽。你看!”她舉起繡繃,上面是一枝鮮豔奪目的梅花,還有幾行字。秀蓉高興地問:“真好!這繡的是什麽字?”

秋瑾說:“是我作的一首詩。”說著,輕聲念道:“冰姿不怕雪霜侵,羞傍瓊樓傍古岑。標格原因獨立好,肯教富貴負初心?”

兩人正談著,牢頭總管打著燈籠,帶著兵勇進來,高喊:“帶秋瑾,過堂!”禁婆急忙抖抖索索地打開鎖,叫聲“秋小姐,過堂了…………”

秋瑾對禁婆說:“等一下,才幾針,讓我繡完了它。”然後,安慰秀蓉說:“秀蓉,不要怕,革命不可能沒有犧牲。”

秀蓉熱淚盈眶,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秋瑾一邊繡,一邊說:“秀蓉,我們就要分別了。你出去看見同志們,就說我祝他們成功,清政府的壽命不長了。”

秀蓉擦幹眼淚,點點頭。秋瑾繡完最後一針,咬斷線,自己欣賞了一下,隨手交給秀蓉,說: “送給你吧,留個紀念。願你象梅花,經得起風雪。”望

然後,秋瑾攏一攏頭發,整一整衣服,舉起雙手,讓禁婆戴上手铐,最後向秀蓉微笑著點點頭,沉穩地向監外走去。

紹興城內軒亭口,四面圍著兵勇。秋瑾戴著手铐,昂然而立,面前放著一盆酒食。章瑞年問: “秋瑾,本縣奉府台大人之命,就要將你正法,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秋瑾神色莊嚴,不搭一言,凜然不可侵犯。

過了一會兒,章瑞年說:“沒有話,就畫供吧!”隨即一個衙役遞上紙筆,要她畫供。

這時,烏雲密布,秋風陣陣,落葉滿地,忽然下起蒙蒙細雨來。秋瑾略一思索,提起筆,龍飛鳳舞地寫了一行字: “秋風秋雨愁煞人!”然後昂然走向刑場的中心。

後來,人們爲了紀念她,在軒亭口立起一塊“秋瑾烈士紀念碑”。她爲中華民族的解放事業而英勇犧牲的革命精神,鼓舞著億萬人民爲推翻封建社會和建設強大的社會主義祖國而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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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過指尖有煙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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