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锺離明連忙走了出去，朝衛子夫一拱手說：“年兄，請到裏邊來用餐吧。”

衛子夫一看是锺離明，羞愧得像是無地自容。自己的狼狽相被人窺見了，確是太丟顔面，無法見人。

但锺離明是他恩人，上次仲恭廉逼債搶女，是锺離明爲他作保，才平息了一場風波。現在自己陷入窘境，他又奇迹般出現在面前。也顧不得臉面不臉面了，反正已經斯文掃地，他也就跟著锺離明走進了飯店，坐到八仙桌邊。

“我再給你叫一碗羊肉泡馍吧？”锺離明伸手到懷裏准備掏錢。

“不！”衛子夫連忙伸手阻止。“我來，我自己來。”

他把乾瘦的手伸到隨身的背囊裏，摸了半天，才摸出幾文小錢，連一小塊碎銀也沒有。

“算了吧！”锺離明按住他的手。“你就別客氣了。”

锺離明正要招呼掌櫃，衛子夫已從青布背囊裏摸出了一小袋玉米粉，大聲喊著：“我有這個！只要買碗羊腸泡一泡，就能對付了。”

锺離明一見狀，趕忙搶著說：“如你不嫌棄，我這半碗泡馍已吃不下，倒掉也可惜。你就把玉米粉倒在裏面，將就著吃吧。”

衛子夫一聽，毫無窘態，高興地說：“好極！好極！”

他就把锺離明面前的牛碗泡馍移過來，將一小袋玉米粉倒進去。然後用筷子調了幾下，就風控殘雲般吃了起來。一邊吃，還一邊喊：

“啊—好吃，好吃！真香呵……”

望著衛子夫這般吃相，再看看他青布背囊中只有幾部經書黃卷，锺離明不由得感到陣陣辛酸。

回到旅店，他不想明天考試之事，腦海裏只映出剛才衛子夫在飯店的一幕。他忍不住披衣坐了起來，拿起筆在紙上疾書了一首詩：

個是何措大，時來省南院。

年可三十余，曾經四五選。

囊裏無青蚨，箧中有黃絹。

行到食店前，不敢暫回面。

“唉！這全是書誤已啊……”锺離明長歎一聲，重重擲下毛筆。書判全非弱，嫌身不得官。铨曹被拗折，洗垢覓瘡療。

次日一早，天空只有一點濛濛亮，殘星還挂在天邊。考生們三更時分就起身，迫不及待趕赴文廟貢院的考場，一時長安城中，車聲馬嘶，好不熱鬧，燈籠火把，在街頭閃動。

锺離明也早早起身，去叫衛子夫結伴同行。衛子夫住在附近的驟馬店裏，那兒價錢便宜，住的大多是趕駱駝趕馬的腳夫，和一群牲口。

锺離明本想叫他到自己房間合住，可是被衛子夫婉言謝絕，也不便勉強。他也有窮書生的自尊心。

好在相距不遠，锺離明特地叫茶房預先買來一大袋烙餅，分成兩份，把一份給了衛子夫，今天進考場一整天不能出來，非得准備妥全天的乾糧不行。

衛子夫見锺離明對自己這樣照顧，心裏已是非常感激。更令他感動的是，锺離明見衛子夫衣衫破爛而又單薄，長安初冬的清晨寒霜遍地，西北風凜冽，凍得衛子夫佝偻著身體悚悚發抖，锺離明就脫下自己外套，披到對方身上。

明日考場又不知是怎樣一番情景？

明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