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無花果

劃過指尖有煙雲 2024-05-13 17:56:40

國慶節就要到了,重新“開張”的三一一研究所,門庭裝扮一新,精心修剪的塔松;剛用紅粉水刷過的花磚牆;油得銀燦燦的大門,都好像在表示歡迎。

大門上方插滿了飄揚的彩旗,懸挂著五顔六色的彩燈,可是,有人還嫌不夠美氣,又提來了一對漂亮的雙喜大宮燈。

來挂宮燈的,是一個斑白頭發的老頭,他,就是研究所供應科的老科長。

老科長挂完宮燈,腿腳敏捷地跳下了牆頭,這時,設計處號稱“新聞司長”的小陳,眉開眼笑地跑了過來。

小陳笑嘻嘻地把手背到身後,兩眼狡黠的閃著:“特大喜訊兩件,請客!”

老科長知道小陳性子,憋不了兩分鍾的,于是笑呵呵道:“陳司長,別賣關子啦,你那新聞只能在‘晚報’上用。”

小陳看老科長悠閑自在,撓撓腦袋,遞過了一份電報。老科長一見,樂得飛起了眉毛:原來,他那獨生兒子,出差路過這兒,讓老科長今晚去車站見一面。

智轉”了小陳的電報,老科長又慢條斯理地說:“陳 司長,那第二號新聞不就是…………”喜沖沖的小陳不加思索地接口道:“調到我們所的方凱同志,也是今天晚上到……”

研究A—17産品的方凱,年紀輕輕,貢獻不小,他到來的消息使老科長更加興奮:“好哇,梧桐樹引來了金鳳凰!”當下,他和小陳約定,晚上一起去車站,又會兒子,又接方凱。

小陳還沒轉身,大門外進來一個提著行李包裹、背著背包,熱汗淋淋、領歪衣斜的年輕人,他喘籲籲地說:“我是提前來報到的,我叫方凱……”

老科長喜出望外,“陳司長”更是樂不可支:“歡迎,歡迎,‘無限’歡迎!”

一會兒,方凱就被紛紛趕來的同志“包圍”了起來,大家伸來一雙雙問候的手,使老實巴交的方凱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老科長替方凱送走了行李,回來一看,心疼了:“我的好人們,都長點眼色吧,先讓人家休息休息嘛!我宣布,要找方凱談話的,統統在二十四小時後排隊!”

在大家歡快的笑聲中,老科長領著方凱走向宿舍。從踏進研究所大門起,方凱就感到了這個大家庭的溫暖,面前這根根白發的老科長尤其可親。

沒走幾步,碰上技術處的老曾,對老科長說:“老火嗳,今晚你和方凱上我家吃飯,打倒"四人幫,,咱得好好 幹一杯!”老科長滿口答應。方凱想:這個挺有意思的老科長原來姓“霍”。

老科長嫌新蓋的宿舍大樓剛油漆了門窗,氣味太大, 把方凱領進了自己住的小平房。這兒面積不大,卻很幽靜,方凱滿心高興。

老科長張羅方凱洗臉、休息。猛然,他發現方凱年紀輕輕就白了鬓發。他記起來了:科技小報介紹過,方凱是個不知疲倦地忘我工作的人。看來小夥子很不注意休息,這哪能行呵!一縷牽挂湧上了他的心坎。

老科長憂慮地問起方凱的健康情況。方凱感到十分溫暖,他正要告訴自己患失眠症多年未愈的情況,有人在外面敲起窗子。

原來是冒失鬼小陳。他特地來提醒老科長:“老交,晚上八點上車站,別忘了!”“老焦?”方凱一聽,心中暗暗奇怪:怎麽老科長又姓“焦”了?

老科長怕影響方凱休息,急忙揮手讓小陳走:“去吧,去吧,忘不了!”方凱脫了鞋子,正要上床休息,辦公室的楊蘭又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楊蘭朝方凱抱歉地笑笑,抖開了手中一套嶄新的灰滌卡中山裝。這是楊蘭和幾個女同志給老科長“突擊”的,她們希望老科長穿上這套漂亮的新裝,參加明日的遊園活動。

楊蘭定要老科長穿上試試,老科長沒法,只好穿上。衣服做得十分可體。楊蘭得意地笑道:“我們三個女同志一齊動手,兩個來鍾頭就做好了。這一回可賽過了你這個老麻!”方凱一聽,蒙了:怎麽老科長又成了“老麻”了?

楊蘭告辭走後,方凱正想解開這“老霍”、“老焦”、“老麻”之謎。老科長卻又迫不及待地問起他的身體:“方凱,快說說你的睡眠情況,你是不是經常睡不好?

老科長那如秋月一樣的目光,具有一種使對方無話不談的魅力。方凱躺在床上,孩子般地、老老實實地把自己多年失眠的情況告訴了老科長。他失眠、做夢、說夢話,吃藥也沒效…………

大概是旅途勞累了,說著說著,方凱的眼睛蒙眬了,聲音也沒了。老科長疼愛地替他蓋上毯子,就在這時,他聽到方凱又在喃喃自語說夢話了。

這一來,老科長更加憂心如焚了。他想:如果長期下去,肯定會影響方凱的健康,影響他出成果。這是國家的一塊金子,一塊寶石呀!黨把這樣貴重材料交給我…………

老科長恨不能把自己的心都抽成絲、織成錦,好好包著他。他著急地在屋裏輕輕踱步,焦心苦思,忽然,他心裏猛地一亮!

老科長記起了幾年前在火車上遇到的一件往事,霎時高興得心花怒放,他馬上拿起桌上的一個手電,揣了一個塑料袋,蹑手蹑腳地掩門走了出去。

方凱做了一個很香甜的夢:他夢見自己回到了闊別多年的老家,滿頭銀發的母親,端了一杯泡得濃濃的糖茶叫他喝。

方凱接過糖茶喝了一口,又甜又香,暖透了心,當他把杯子遞還母親時,卻發現母親的相貌和老科長一模一樣。

方凱驚異地喊叫一聲,醒了過來,坐起拉燈一看:哎 呀,這一覺睡到了晚上九點半。

方凱一扭頭,發現床頭的小桌子上,有人放了一只大茶缸,茶缸下面壓了張字條,原來是老曾留的:“老火上哪兒了?爲什麽失約不去?"原來老科長姓火,不是姓霍呀!

方凱掀開茶缸蓋一看,滿滿的油煎餃子還冒著熱氣,他這才明白是自己睡著時,老曾送來的。正在這時,又有人在擂鼓似的敲窗。

方凱打開窗,還是急性子小陳,他一見屋子裏只有方凱,就連珠炮似的追問:“老交他到底上哪兒辦外交了?”嗨,又變成老焦啦!

方凱無可奉告。小陳這才急急忙忙把事情原委告訴了他:八點正,他按時趕到車站,見到了老科長的兒子,可是直到火車開動,也不見老科長。

小陳把一包葡萄幹交給方凱,說:“這是他兒子捎來的禮物。”又指著桌上的一個相框說:“就是他!”方凱這才注意到相框裏一個雄姿英發、眉眼酷似老科長的邊防軍人,他萬分惋惜老科長錯過了這難得的相會。

老科長三十年前是部隊炊事班長。他工作勤懇,做飯本領高超,他擀餃子皮不用擀杖,用兩只大蒲扇似的手掌,在面板上輕輕拍轉,又圓又薄的餃子皮便雁兒陣似的整整齊齊飛出來,使同志們個個叫絕。

有一次,往陣地送飯時,天已斷黑,挑擔疾走的老班長,忽然發現前邊有兩粒一明一暗的火珠。

老班長拿著扁擔,悄悄摸了上去:只見兩個匪兵,正靠著一個土堆在偷偷吸煙,兩支步槍也斜倚在土堆旁。

老班長機智地繞到土堆後邊,屏住聲息,用扁擔鈎 勾住一杆槍上的皮帶,輕輕一挑,把槍挑了過來。

老班長迅速地端槍在手,一個虎步跳上前去,踢飛了另一支槍,一邊低喝一聲:“不許動!”匪兵大吃一驚,待要取槍時,槍不翼而飛,只好乖 乖舉起手來當了俘虜。

老班長命令兩個俘虜擡著稀飯,用槍押送著他們, 迅速到達了陣地。

同志們驚喜地一擁而上。當大家吃著還熱得燙嘴的稀飯時,無不誇老班長腿腳麻利,從此,都親昵地喊他“老麻!”

老班長到研究所當了供應科長後,又多了一個外號:“老交”。因爲不管誰有事要辦,老科長總是說:“這事交給我!”

凡交給老科長辦的事,他沒有不盡心的,出去采購,他不怕踏破鐵鞋,去買大家所需要的資料、儀器。只要老科長一回來,所裏就象過節一樣熱鬧。

有一次,小陳剛對老科長說了句:“楊蘭同志肚子疼,可能要生孩子…………”老科長一聽,馬上說:“這事交給我!”接著就去蹬三輪送楊蘭。

楊蘭的愛人出差在外,家裏還有個行動不便的老媽人媽,老科長裏裏外外地照應她們,買面買菜,一切瑣事都 辦得妥妥貼貼。以後,同志們一出差,總把家裏的鑰匙也交給他, “老交”就這樣叫起來了。

老科長的脾性特別溫和,大家開玩笑地說他“五行缺火”。有次,老曾跟大家打賭:“誰要能引得老科長發火,我輸給他一本精裝的英漢詞典!”喲,這可真誘人!

小夥子們抓耳摸腮,卻想不出一點主意。一天晚上,機會來了,老科長串門來到了小夥子們住的三樓。

小陳調皮地朝大家使個眼色,大家一一找借口溜了出來,小陳隨即把門一鎖,光剩老科長自己在裏頭。

這時,樓下大院的廣場上,熱熱鬧鬧地正要放映電 影《李時珍》,老科長早就盼著要看,現在被鎖在屋裏出不來,他能不發火嗎?小夥子們想:這下是十拿九穩了。

可是,過了很久,沒聽到屋裏有動靜。小夥子們奇怪了,一個個蹑手蹑腳上了樓,從鑰匙孔裏往裏一瞧

這一瞧,小夥子們都紅了臉。原來,在屋裏的老科長,戴著老花眼鏡,飛針走線,聚精會神的在替一個小夥子縫被頭呢!小夥子們趕緊開了鎖,不由對老科長更加敬佩。

老曾哈哈大笑,對小夥子們說:“想要我的詞典是白搭,咱的老科長是從不會發火的。幹脆,咱來個相反相成,叫他‘老火',促他來點‘火'。”

不用老曾促,老科長後來真發了一回雷霆大火。“四人幫”橫行時期,一切都顛倒了,熱氣騰騰的研究所被搞得冷冷清清,烏煙瘴氣。

竊據了副主任職位的角刺人物余士祿,飛揚跋扈,耀武揚威,他秉承黑主子的旨意,貼出了“徹底砸爛研究所”的大字報。

余士祿陰謀得了逞,三一一研究所被砍掉,人員被遣散。余士祿小人得志,不可一世,又大搖大擺地來脅迫老科長服從“調動”,離開研究所。面對余士祿的威嚇,老科長久久地沉默著,不作一聲。

余士祿不耐煩地拿眼瞟著老科長:“怎麽,你不聽上級的指示?”“上級?哪個上級?”老科長凜然反問,隨即拿出了《毛選》四卷:“你翻翻,這上頭哪有不辦科學這句話?

老科長的話有筋有骨,抵得余士祿啞口無言。好一陣,他象想起了什麽,大叫:“好,那你就留守,看房子!”

老科長見余士祿滿臉奸詐地掉頭走向資料室,立刻警惕地跟了過去。果然,余士祿神氣活現地來到資料室,逼令資料員馬上交出資料室的鑰匙。

老科長趕上一步,擋在資料員身前,壓抑著憤怒顫聲說:“鑰匙交我保管,我留守,我會保管好。”余士祿陰險地微笑著:“這個用不著保管!”

老科長再也抑制不住滿腔怒火,他圓睜兩眼,對余 士祿大喝一聲:“我留守,你敢動!”余士祿大驚失聲,連退數步。

余士祿坐上汽車,一溜煙跑了。老科長余怒未消, 他叉開兩腿,象送瘟神似的狠狠地、朝開走了的汽車“呸”了一聲!

三—一研究所被“四害”攪得關了門。老科長將滿腔義憤化爲滿腔深情,留守在研究所,精心著意保護資料室,十年不離一步,他堅信總有一天會烏雲散盡,紅日高照!

打倒“四人幫”,人民喜洋洋。實現四個現代化,科技要大上。研究所重新“開張”的消息一傳來,老科長樂得腳不沾地,把研究所裏裏外外收拾一新。

當年被遣散的同志紛紛回到闊別十年的研究所。大家和老科長久別重聚,熱淚橫流,歡喜的話兒說不盡…………

小陳正說得起勁,忽聽有人喊他,便匆匆撂下方凱,走了。方凱聽了小陳的介紹,心中泛起了陣陣熱浪,老科長的每一個外號,都凝聚著同志們深厚的感情啊!

老科長哪兒去了?“陳司長”不知道,方凱更無從猜 起,他拿起一本書看著,邊看邊等候老科長,可是心裏惦著老科長,怎麽也看不下去。

那麽,老科長到底上哪兒去了呢?原來他離了方凱,出了小屋,騎上車子,直奔醫院王大夫的家。

王大夫和老科長是老熟人,見他來了,便客氣地讓座倒茶,可是老科長一開口就迫不及待地問:“青蛙內髒治療白發、失眠,有沒有醫學根據哇?”

王大夫莫名其妙。老科長告訴王大夫:這是以前他出差時,在火車上聽旅客說的一個偏方。接著,他又把方凱的情況細細一說,焦急地等王大夫回答。

老科長的熱忱,使王大夫十分感動。他細細思量後,便把自己的看法告訴了老科長:“我沒有研究過,但青蛙內髒,對人體倒無妨害,可以試試。”

老科長一聽,興高采烈,連忙告辭王大夫,王大夫 留他吃飯,他哪裏肯耽誤時間?天漸漸黑下來了,老科長不顧一切,又隨即騎車直 奔郊區十八裏鋪生産隊。

生産隊長對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很感意外,老科長委婉地說明來意,希望生産隊能允許他去田溝捉青蛙。

青蛙是益蟲,本是禁止捕捉的。可是,隊長被老科長的一番赤誠感動了,不但欣然允許,還叫了兩個娃娃虎子和鐵蛋幫助老科長。

虎子和鐵蛋聽說捉青蛙是爲了給科學家叔叔治病,更加起勁,他們蹦蹦跳跳地引著老科長到田溝、池塘去尋 找。

時令已過秋分,青蛙很少。可老科長並不灰心,泥水濺濕了他那嶄新的滌卡服,他全然不顧,仍是深一腳淺一腳地亮著手電,到處尋找。

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個小時後,他們終于捉到了幾十只青蛙,裝進了塑料袋。老科長高高興興地謝過兩個小家夥,又騎車上了路。

夜深了,涼飕飕的秋風吹拂著老科長的滿頭白發。老科長精神抖擻,找到了爲方凱治病的藥,他比什麽都高興。

深夜十一時多,滿身泥迹的老科長終于出現在方凱面前。

方凱驚喜萬分,連忙遞上那包葡萄幹。老科長這才 想起忘了和兒子的會面,心裏一陣惋惜,手中的塑料袋“啪哒”掉到地上。

老科長十分感慨地拿起兒子的相框端詳,愧疚地喃喃自語:“唉,我那好小子,一定要罵他這忘性大的糊塗老爹了!"方凱連聲追問老科長剛才究竟幹什麽去了。

這時,袋裏的小青蛙蹦出了一只,老科長一見,連忙貓腰撲住:“捉到這兒你還想跑哇?老老實實爲我們小夥子服務吧!”他哈哈地開懷暢笑起來。

他這才對方凱敘述了捉青蛙的經過。方凱望望泥迹斑斑的老科長,想著他剛才不辭勞苦的奔走,感動得熱淚盈眶。他一下握住老科長的雙手,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老科長小心地將青蛙倒在臉盆裏,又用另一只盆扣上。他做完這一切,才疲憊不堪的坐到椅子上,方凱連忙端過油煎餃子。一面看他大口地吃,一面無限尊敬地問“老科長,大家叫啥你都應,你到底姓啥?”

老科長睜睜困乏的眼皮,笑著說:“叫啥都行,我姓 吳…………”話還未完,餃子從筷子中滑落了,過度疲勞的老科長頭往椅背上一靠,睡著了。

方凱慌了手腳,想搬老科長上床睡,又怕驚醒了他,只得拿過床上的毯子蓋到他身上,怕燈光刺眼,他又拉滅了燈。

黑暗中,他聽見窗外有兩個人輕輕講話。一個說:“我們的成果都離不開老吳的幫助。他的事迹,我們一定要寫好。”一個說:“我看老吳就象面前這棵無花果樹,它結果,卻不開花……”

窗外的人走了,方凱打開窗子,這才看見了窗外的無花果樹,在閃爍的燈影中,它枝幹挺拔,老而不衰,葉子濃翠碧綠,果實十分肥碩。

老吳?無花果 ”一串聯想使方凱心潮翻滾,他 翻出了一本《植物圖鑒》,很快找到了介紹無花果的一頁:“無花果,小喬木,葉互生 制酒或果幹,能消腫解毒,清熱潤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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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過指尖有煙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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