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首詩人自況詩詞,有的盡顯豪放,有的潇灑至極,還有的痛徹心扉

快樂鑒騷詞 2024-05-20 11:55:11

#頭條創作挑戰賽#

在古代中國,詩人應該屬于頂級的那一部分人。因此,他們的自視應該甚高。詩仙李白就說了,“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您看,他連孔子都看不上眼。唐代詩人莫宣卿在詩壇不顯山不露水,但他也自況,“我本南山鳳,豈同凡鳥群”。大詩人白居易在政治詩不得志,就自嘲說,“我本江湖上,悠悠任運身”,意思是他根本看不上政治上的那些蠅營狗苟。

以上的三種詩人自況,基本上都還算正常。還有一些詩人、詞人,他們的自況,可以說是異想天開,把自己和這滾滾紅塵,或者大千世界,或者蠅營狗苟區別開來,向我們展現一個奇異世界,從而抒發自己的理想,或者表達自己的悲憤,或者顯示自己的灑脫,真的是精彩紛呈。

1.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朱敦儒

南宋詞人朱敦儒,人稱“詞俊”,政治上主戰,在南宋小朝廷,自然是不得志。既然政治上不得志,那麽就寄情山水呗。這首《鹧鸪天 其三 西都作》,也就容易理解得多,詞人既寄情山水,又看不起偏安的南宋小朝廷,這是這首詞的主旋律: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

曾批給雨支風券,累上留雲借月章。

詩萬首,酒千觞。幾曾著眼看侯王。

玉樓金阙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清都”,天帝所住的宮闕。我是天宮中負責管理天下山水的郎中將,是老天教誨我,讓我疏狂不羁,不受約束。

“曾批給雨支風券,累上留雲借月章”,曾多次批過支配風雨的手令,也多次上奏留住彩雲,借走月亮。

“詩萬首,酒千觞。幾曾著眼看侯王”,我自由自在,吟詩萬首不爲多,喝酒千杯不會醉,王侯將相,又何曾放在我眼裏?

“玉樓金阙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就算是在華麗的天宮裏做官,我也懶得去,只想插枝梅花,醉倒在花都洛陽城中。

整首詞,無不展現了詞人的狂狷,特別是一開始的“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我根本就不是一俗人,我是天上的仙人,怎麽看得上南宋小朝廷的那幫蠅營狗苟的小人。我過得是“詩萬首,酒千觞。幾曾著眼看侯王”,這句也狂啊,千年以後,只有毛主席的那句,“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可以媲美!

2. 我是鈞天夢覺人,憶來松下似前身,高啓

元末明初詩人高啓,一生經曆了元末的慘無人道,又在張士誠幕府經曆了起義軍的爾虞我詐,最後又經曆了明初君臣的相互傾軋,看慣了人世間種種,又覺醒于明初看似的滾滾紅塵,那種出世的心態,不由而生。他在《重過南寺尋悟公不值》中寫道:

我是鈞天夢覺人,憶來松下似前身。

老僧何去袈裟在,落葉斜陽滿室塵。

我是鈞天夢覺人,憶來松下似前身

“我是鈞天夢覺人,憶來松下似前身”,“鈞天”,指美樂,唐太宗李世民有“廣樂奏鈞天”。“鈞天夢”,指的是盛世之夢。“松下”,松林之下隱居,意即隱士。我像是從經曆過一場盛世之夢而醒來的人,看穿了這滾滾紅塵的本質,想起來,我的前身應該是隱居在松林的隱士。

“老僧何去袈裟在,落葉斜陽滿室塵”,我在這塵世間,就像一位年邁的僧人,暫時離開了寺廟,他的袈裟還在這裏,而這裏已經是充滿了落葉斜陽,滿屋子的灰塵。唉!他離開這個隱居之所已經太久了。

一句,“我是鈞天夢覺人,憶來松下似前身”,詩人否定了元朝,否定了元末起義軍,如張士誠之流,最終也否定了冉冉升起的大明王朝,真的是看破紅塵。

3. 我是江湖一漫郎,鴻飛鹭宿見行藏,朱翌

宋代詩人朱翌,又是一位不附和于秦桧的文人,在南宋自然不容于朝廷,累遭貶谪。從而將注意力集中到山水之間,這也是儒家傳統,“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他在《惠崇蘆雁》中,用詩的語言,闡述了這種思想:

我是江湖一漫郎,鴻飛鹭宿見行藏。

西風吹盡蘆花雪,水驿雲程未易量。

我是江湖一漫郎,鴻飛鹭宿見行藏

“我是江湖一漫郎,鴻飛鹭宿見行藏”,“漫郎”,指唐代詩人元結。元結在李林甫玩弄權術期間,歸隱商余山,自稱“浪士”,時人以“浪者亦漫爲官”,稱他爲“漫郎”。

我就是歸隱在江湖之間,像唐代詩人元結一樣的“漫郎”;只有在鴻雁飛處,白鹭宿處,才能看到我的行蹤。

“西風吹盡蘆花雪,水驿雲程未易量”,秋天到了,西風吹盡了蘆花,吹得像下起了漫天大雪;我走了多少水路,經過了水驿,又經曆了多少天邊的雲彩,那是不能計量的。

西風吹盡蘆花雪,水驿雲程未易量

值得注意的是,“漫郎”元結雖然在李林甫當政期間不得志,但後來李林甫下台,“安史之亂”爆發,元結又抗擊史思明叛軍,取得了輝煌的戰績。一句,“我是江湖一漫郎”,暗示了詩人等待秦桧下台後,重回朝廷做出功業的心情。

4. 我是蓬萊山上客,暫到人間管春色,晁說之

宋代詩人晁說之的這首《蓬萊仙》,用看似放蕩不羁的語言,表達出詩人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喜愛,對祖國大好河山的喜愛。詩人特別將祖國的曆史文化,作爲人間春色的代表,真的是別出心裁:

我是蓬萊山上客,暫到人間管春色。

謝家池館縱吟魂,卓氏酒爐迷醉魄。

人間春色將奈何,潋潋滟滟濃如波。

歸來說與秦王女,麻姑偷去唱爲歌。

我是蓬萊山上客

“我是蓬萊山上客,暫到人間管春色”,我應該是從蓬萊仙島上來的客人,只是暫時到了人間,來管理人間的春色。

“謝家池館縱吟魂,卓氏酒爐迷醉魄”,“謝家池館”,南北朝詩人謝靈運的《登池上樓》詩,其中有非常著名的詩,“池塘生春草”,他在永嘉西堂苦思作詩時,竟日未成,忽然夢見從弟謝惠連,即得名句“池塘生春草”,自以爲得神助。“卓氏酒爐”,指的是漢代才女卓文君、司馬相如當垆賣酒的典故。

暫到人間管春色

我曾經在南北朝詩人謝靈運的永嘉西堂縱夜苦吟作詩,我又曾在漢代才子佳人司馬相如卓文君的酒垆賣酒放縱,紙醉金迷。

“歸來說與秦王女,麻姑偷去唱爲歌”,“秦王女”,指弄玉,春秋秦穆公女,嫁善吹箫之蕭史 ,日就蕭史學箫作鳳鳴, 穆公爲作鳳台以居之,後夫妻乘鳳飛天仙去。。“麻姑”,傳說中的仙女。

總覽全詩,我們讀者和詩人一樣,都沉浸在中華美麗的曆史文化和傳奇神話中,這才是人間最美的春色。

5. 予亦騎鯨客,來乘牛渚船,許廷鑅

古今懷念詩仙李白的詩詞,主要是從兩個景點開始。一個是“太白樓”,李白居山東時,常在此飲酒。明代詩人王世貞寫道,“昔聞李供奉,長嘯獨登樓。此地一垂顧,高名百代留”。還有一個是“采石矶”,在安徽省馬鞍山市長江東岸,相傳爲李白醉酒騎鯨捉月溺死之處。因此,這裏也是衆多文人墨客憑吊李白之處。其中,個人以爲,寫得最好的莫過于這首清代詩人許廷鑅的《采石》:

投竄歸來後,驚波弄月圓。

江山無太白,寥落幾千年。

予亦騎鯨客,來乘牛渚船。

登樓人不見,春水上青天。

予亦騎鯨客,來乘牛渚船

“投竄歸來後,驚波弄月圓”,“投竄”,流放的意思。想當年,李白因爲入幕永王李璘而被流放,後因大赦而放還,來到采石矶,在這裏大醉一場,騎鯨驚起長江浩浩蕩蕩的波浪,要去水中捉月。

“江山無太白,寥落幾千年”,從此以後,世上再也沒有了李太白這個人,因而詩壇和文壇就寥落了幾千年。

“予亦騎鯨客,來乘牛渚船”,“牛渚”,牛渚山,采石矶所在的山脈。今天,我也來了牛渚山,也坐一回這裏的遊船,也要當一回騎鯨客,感受一下詩仙當年的境遇和思想。

“登樓人不見,春水上青天”,當我真正登上太白樓時,卻再也見不到當年的詩仙了,只見春水茫茫,直接連接到了青天之上。應該是詩仙當年騎鯨沿著這春水,直接上天成仙了吧。

一句,“予亦騎鯨客,來乘牛渚船”,表達了詩人對李白的向往,而一句,“登樓人不見,春水上青天”,則表達了詩人對李白的敬仰。

6. 我是臥雲人,悔到紅塵深處,朱敦儒

如果說,“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表達的是詞人朱敦儒的狷狂和不羁,那麽這句,“我是臥雲人,悔到紅塵深處”,則既表達了詞人的潇灑和自由,又表達了詞人對參與南宋小朝廷的悔意。我們來看這首《如夢令 其一》:

一夜新秋風雨。客恨客愁無數。

我是臥雲人,悔到紅塵深處。

難住。難住。拂袖青山歸去。

我是臥雲人,悔到紅塵深處

“一夜新秋風雨。客恨客愁無數”,在傳統文化中,“秋風秋雨”是一個引起遊子“思鄉”和回顧過往的引子。元代詞人徐再思在《水仙子·夜雨》中寫道,“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憂,都到心頭”,就是這個意象的典型反應。朱敦儒的“客恨客愁”,當然是悔恨自己在南宋小朝廷浪費的歲月。

“我是臥雲人,悔到紅塵深處”,“臥雲”,和前面的“松下”,都是一個意思,代表了隱居和歸隱。“松”代表的是高潔,“雲”代表的是自由,都是隱士的象征。

我是一個仰臥在白雲深處的人,向往著自由和不羁;我非常後悔我在這個蠅營狗苟的紅塵深處浪蕩了這麽多年。

一句,“我是臥雲人,悔到紅塵深處”,讓人想起了大詩人陶淵明的“誤入塵網中,一去三十年”,同一個意思,但沒有陶詩那麽直白。

“難住。難住。拂袖青山歸去”,這又讓人想起陶淵明的“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只是陶淵明已經返回了大自然,而朱敦儒才剛剛有歸去的念頭。

7. 我是來仙閣上仙,天教飛鶴過山顛,鄒浩

北宋崇甯年間,詩人鄒浩被貶昭州,爲今天的廣西平樂縣。他在仙宮嶺下來仙閣居住,因此,自稱“來仙閣仙人”。這首《東山 其一》,便是寫于這個時候,自帶隱士高潔範,又有“東山再起”,大治天下的理想:

我是來仙閣上仙,天教飛鶴過山顛。

松篁爲我生清韻,一似薰風初入弦。

我是來仙閣上仙,天教飛鶴過山顛

“我是來仙閣上仙,天教飛鶴過山顛”,我是居住在來仙閣上,自由自在的仙人,上天教會我騎著仙鶴,飛過東山山巅。

值得注意的是,“東山”,和晉代政治家謝安的“東山再起”中的“東山”同名,當然隱喻了詩人在政治詩期望“東山再起”之意。

“松篁爲我生清韻,一似薰風初入弦”,“篁”,竹。“薰風”,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風,又稱“薰風”。微風起兮,松樹和竹林爲我彈起了高清之韻,就像剛剛彈奏的大舜所作的“南風”之音。

這裏的“薰風”,又呼應了題目的“東山”,表達了詩人期望在政治上有大作爲的心態。

一句,“我是來仙閣上仙,天教飛鶴過山顛”,我本來就是仙人,是上天安排我來人世間作一番大事業的。

8. 我是人間惆怅客,知君何事淚縱橫,納蘭性德

要說這文學史上最爲痛徹心扉的自況,莫過于清代詞人納蘭性德的這句,“我是人間惆怅客”。很多人說,《紅樓夢》寫的就是納蘭家事,從這個角度來說,賈寶玉映射的就是納蘭性德。這一點,從納蘭的感情經曆,從納蘭的詞作來看,有很大的切合度。這首《浣溪沙》,就像是賈寶玉在這世間走過一回的感悟:

殘雪凝輝冷畫屏。

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胧明。

我是人間惆怅客,

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裏憶平生。

我是人間惆怅客

“我是人間惆怅客”,我是從這人間匆匆而過的惆怅過客,看過了,也經曆過了這人世間的種種痛苦與不堪。

這像不像賈寶玉這個來自仙界的神瑛侍者,在賈府,在人間走過一回,經曆了賈府的悲歡離合,最後以賈府衰敗而終,自然是一個惆怅過客。

而納蘭最大的痛苦,是他一生的三段感情的痛苦:他的初戀是表妹,後來表妹被送進宮,做了貴妃,這段感情自然無疾而終;後來娶盧氏,婚後三年就病故,納蘭有很多悼亡詞,都是爲盧氏所作,可見他與盧氏的深情,從這以後,他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感情空窗期;而最後納蘭又認識才女沈宛,可惜一年後,納蘭就病故了。

“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裏憶平生”,這裏的“君”,當然是現實中的納蘭性德;而上一個“我是人間惆怅客”中的“我”,則是詞人想象中的自己,一個俯視天下蒼生的過客。

我知道你爲什麽而兩行眼淚縱橫,怕是在斷腸的笛聲裏,你回憶起了平生的點點滴滴。

我們可以想象,當神瑛侍者回歸仙界以後,會不會常常在腦海裏顯現出賈寶玉那兩眼淚縱橫的樣子,更會不會吟誦出這句,“我是人間惆怅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裏憶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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