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嘉之亂:宗室力量與皇權的對抗達到頂峰,劉宋皇室在內亂中凋零

冷紫葉訴說天下事 2024-06-13 17:04:32

劉宋一朝,皇室與宗親之間也曾有過親密無間,共商大業的時候。

然而,在長時間的相處中,宗室成員從最初的封侯將相,到後面的剝權奪勢,導致雙方産生了不少隔閡,甚至還曾讓宗室子弟遭到皇室的屠殺。

或許正是因爲這一番壓榨與屠戮,才讓宗室子弟看不到未來的出路,若是不反他們的性命也很難留住,與其如此不如爲自己拼一把。

而“義嘉之亂”正是因爲這個才開始的。

那麽,最終會是哪一方勝利呢?

宗室分封與宗王入輔:皇權與宗室的互信合作

劉宋建立前,宋武帝劉裕北伐西征的同時注重以劉氏子弟出鎮地方,如關中平定後,廬陵王劉義真曾爲雍州刺史留守長安,宋文帝劉義隆在少年時期先後爲司州刺史、荊州刺史,彭城王劉義康也曾領豫州刺史與司州刺史。

奪取東晉政權後,劉裕大行分封宗王之事,永初元年六月“庚午,以司空道憐爲太尉,封長沙王。追封司徒道規爲臨川王。……中領軍劉義欣爲青州刺史。立南郡公義慶爲臨川王。……乙亥,立桂陽公義真爲廬陵王,彭城公義隆爲宜都王,第四皇子義康爲彭城王。”除去對已死去多年的劉道規追加的封號以外,加封的宗室成員共五人。

劉裕的直系血親構成並不複雜,其見于曆史記載的同輩只有異母弟二人,長沙王劉道憐與臨川王劉道規,有兒子七人:義符、義真、義隆、義康、義恭、義宣、義季,女兒十人:會稽長公主興弟、吳興長公主榮男、廣德公主、宣城公主、新安公主、吳郡公主、富陽公主、始安公主、義興長公主惠媛、豫章長公主欣男。

劉道憐有子六人:義欣、義慶、義融、義宗、義賓、義綦。劉道規無子,劉道憐次子義慶過繼,義隆幼時亦由其撫養。宋文帝劉義隆則有子十九人,宋文帝諸子與上述這些人構成了劉宋前期皇室的主要成員。宋文帝即位後,也仿照其父大封宗王:“衛將軍、南徐州刺史彭城王義康進號骠騎將軍,冠軍將軍、南豫州刺史義恭進號撫軍將軍,封江夏王。立第六皇弟義宣爲竟陵王,第七皇弟義季爲衡陽王。”至此,武帝諸子皆得宗王封號。

宋武帝劉裕出身次等士族,或稱低級士族,王仲荦先生認爲,劉宋鑒于東晉政權門閥勢盛,因此威權下移,中書省任用寒人而外藩托付宗室,東晉中葉以來已經出現任用宗室親王總錄尚書事的舊例,到了劉宋元嘉年間,劉義康作爲宗王,被宋文帝寄以重任。元嘉五年六月,王弘在多次上表後最終辭去司徒一職,但保留揚州刺史與錄尚書事,並仍在朝中輔政。元嘉六年正月,劉義康入朝,“征侍中、都督揚南徐兖三州諸軍事、司徒、錄尚書事,領平北將軍、南徐州刺史,持節如故。”與王弘共輔朝政。

王弘實際上常稱病不出,將事務全數交給劉義康處理,元嘉九年,王弘進位太保,同年病亡,其揚州刺史一職轉由劉義康擔任,劉義康從此盡攬朝中大權。王弘出身門閥士族琅琊王氏,景平二年,因徐羨之等人謀廢少帝的計劃,王弘與檀道濟一同被征召入朝,雖然徐羨之、傅亮與謝晦被清算了,但王弘既非主要謀劃者,又有王昙首的支持,在同年被征爲司徒、錄尚書事、揚州刺史,主理朝務。

王弘輔政不久便多次奏請遜位,應當是受到同僚暗示後的順勢而爲,左光祿大夫範泰曾向王弘表達應當接引劉義康入朝的想法:“時司徒王弘輔政,泰謂弘曰:“天下務廣,而權要難居,卿兄弟盛滿,當深存降挹。彭城王,帝之次弟,宜征還入朝,共參朝政。”弘納其言。”

《宋書》既載“五年春,大旱,弘引咎遜位”,又載平陸令成粲向王弘建議:“骠騎彭城王道德昭備,上之懿弟,宗本歸源,所應推先,宜入秉朝政,翊贊皇猷。”本傳雖記載王弘“本有退志”,但結合一時之間出現了同僚多次規勸的情況,其規勸內容近乎一致,範泰又與文帝關系甚密,王弘應當是察覺到了文帝在背後施加的輿論壓力,引咎遜位實屬無奈之舉。

劉義康入朝同年,宋文帝授劉義恭都督荊湘等八州諸軍事、荊州刺史,並與書勸誡:“若事異今日,嗣子幼蒙,司徒便當周公之事,汝不可不盡祗順之理。苟有所懷,密自書陳。若形迹之間,深宜慎護。至于爾時安危,天下決汝二人耳,勿忘吾言。”

案文帝體弱多病,對于繼嗣問題十分敏感,但他此時便將繼統大事向劉義康與劉義恭言明,文帝的這一舉動可以說是彼時皇權與宗室互信關系牢固的有力證明。從宋武帝廣封宗王出鎮地方到宋文帝引宗王入輔,劉宋前期的皇權與宗室的互信程度在此時到達了頂峰。

劉義康之難:皇權與宗室互信關系的破裂及其影響

自元嘉六年入朝,至元嘉十七年出爲江州刺史,劉義康的輔政期長達十一年,他盡心宰執,執政風格務實,一方面不論貴賤起用各路人才,另一方面打擊兩晉以來浮華虛誕的政治作風,管理諸事頗有成效,一時間權傾天下。

但其強勢的執政風格與日益膨脹的權力也給宗室與宋文帝看似合作無間的信任關系埋下了隱患,宋文帝與宗室的深化合作固然加強了皇權的力量,但表象下是暗流湧動,劉義康將大權盡集于己身,宗室的力量不斷膨脹,甚至成長爲能與皇權分庭抗禮的政治勢力,成爲了皇權的新威脅。在宋文帝和宗室的聯合絞殺下,皇族與開國舊臣的矛盾已被解決,而屬于皇權與宗室的新矛盾接踵而來。當劉家天下的統治逐漸牢固、封建王朝的君臣名分趨于穩定,諸王逐漸成長又握有實權,猜疑矛頭便從當初的異姓舊臣轉向了後來的同姓宗王。

兩者關系惡化的根本原因在于宗王膨脹的權力威脅到了皇權獨斷,劉義康不加抑制的權力欲望與其疏于君臣形迹的性格習慣更是加速雙方關系惡化的催化劑。劉義康雖然具有出衆的政治才能,但“素無術學,闇于大體,自謂兄弟至親,不複存君臣形迹,率心迳行,曾無猜防”。

宋文帝不是原定儲君,且體弱多病,其心思敏感程度可想而知,劉義康身爲宰輔之臣,總攝朝政,對于如何正確維系與皇帝的互信關系本就需要謹慎爲之,然而劉義康不僅不多加小心,反而屢次打破君臣的界限,如發現進貢禦前的柑橘品質不如自己府中之柑時,“義康在坐曰:‘今年甘殊有佳者。’遣人還東府取甘,大供禦者三寸。”

又如完全以自身好惡決定官吏人選,甚至不顧宋文帝的意願,與宋文帝的關系愈發緊張:“義康欲以斌爲丹陽尹,言次啓太祖,陳其家貧。上覺其旨,義康言未卒,上曰:‘以爲吳郡。’後會稽太守羊玄保求還,義康又欲以斌代之,又啓太祖曰:‘羊玄保欲還,不審以誰爲會稽?’上時未有所擬,倉卒曰:‘我已用王鴻。’自十六年秋。不複幸東府。”元嘉十六年秋天起,宋文帝不再駕臨東府,成爲皇權與宗室互信關系走向破裂的重要信號。

在主相矛盾無法調和的局面下,宋文帝自元嘉十七年起對劉義康一黨問罪,後來又分批翦除其僚屬,于元嘉二十八年時賜死劉義康,成爲了劉宋開國以來第一樁皇室相殘至死之案。劉義康出朝後,劉義恭取代了他的位置,但行事恭順,“義恭既小心恭慎,且戒義康之失,雖爲總錄,奉行文書而已,故太祖安之”。

劉義康擔任錄尚書事時,這一職位的權力爲南朝之最,劉義康之後,錄尚書事即遭猜忌,權力被大大削弱,自孝武帝後基本被廢除。又如劉義季在飲酒一事上變本加厲,終生不改:“自彭城王義康廢後,遂爲長夜之飲,略少醒日。”可見劉義康一案在宗室子弟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劉宋皇權與宗室從此轉向了相互猜疑的關系,宋文帝自太子加元服後便不斷加強東宮武備,劉義康難後更是加大了力度,“帝以宗室強盛,慮有內難,特加東宮兵,使與羽林相若,至有實甲萬人”。後續繼位的幾名君主動辄血腥鎮壓手足,地方宗王更是不斷反叛,直到釀成大規模的“義嘉之亂”。

義嘉之亂:劉宋皇權與宗室的相互仇殺與皇室的凋零

元嘉末年,宋文帝被太子劉劭殺害,劉駿又殺劉劭,即位爲宋孝武帝,民間有歌謠傳唱:“遙望建康城,小江逆流萦,前見子殺父,後見弟殺兄。”自孝武帝殺劉劭後,劉宋的皇位傳承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陷入了血腥的循環之中,每當新帝即位,宗室總會舉兵反叛,新帝也總會殺戮宗室。

孝武帝即位後,本來支持孝武帝的劉義宣與臧質聯手造反,失敗後死于獄中,劉義宣有子十八人,除兩人早亡,其余十六人或被賜死,或連同劉義宣被朱脩之誅殺。而當年力勸孝武帝討平劉義宣的劉誕,也與孝武帝漸生嫌隙,被孝武帝逼迫到拒命起兵的地步,直至城破身死。前廢帝劉子業即位後亦是如此,前廢帝的暴虐性格比之其父更甚,在位期間狂悖無道,如其弟劉子鸾在孝武帝生前愛冠諸子,前廢帝即位後便將其賜死,宗王劉義恭欲謀廢立而不成,並其四子被前廢帝殺害,手段殘忍:“斷析義恭支體,分裂腸胃,挑取眼精,以蜜漬之,以爲鬼目粽。”

劉彧心腹殺前廢帝後,劉彧倉促即位,是爲宋明帝,但明帝的即位第一次觸碰到了劉宋建立以來關于繼統合法性的問題。與文帝繼位前兩位兄長都已去世或孝武帝討伐元凶的情況不同,明帝是文帝十九子之一,與孝武帝同輩,但此時皇位的傳承已至孝武帝諸子一輩,孝武二十八子,前廢帝死後仍有多人在世,皇位應在孝武帝諸子不在文帝諸子,這就給了其他宗王反叛的理由。

出鎮江州的晉安王劉子勳,在孝武帝前二子都已身亡的前提下,其作爲第三子應當成爲最具影響力的人物,明帝起初進劉子勳文武散號,既欲籠絡其背後真正掌握江州軍政大權的王府僚佐,也爲安撫孝武帝諸子勢力。但明帝的籠絡姿態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地方宗王我行我素,明帝在建康即位,定年號爲泰始,劉子勳在鎮軍長史、尋陽內史鄧琬的操控下舉兵反叛,定年號爲義嘉,備置百官,一呼百應,演變爲一場大規模的以明帝爲首的文帝系諸王與以劉子勳爲首的孝武帝系諸王的統治階級內戰:“琬與陶亮等繕治器甲,征兵四方。

郢州刺史安陸王子綏、荊州刺史臨海王子顼、會稽太守尋陽王子房、雍州刺史袁顗、梁州刺史劉元怙、益州刺史蕭惠開、廣州刺史袁昙遠、徐州刺史薛安都、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湘州行事何慧文、吳郡太守顧琛、吳興太守王昙生、晉陵太守袁標、義興太守劉延熙並同叛逆。”尋陽義嘉政權建立後,俨然成爲一個與建康泰始政權對立的新朝廷:“是歲四方貢計,並詣尋陽。”劉宋皇權與宗室之間的矛盾沖突在這場“義嘉之亂”中到達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結語

“義嘉之亂”極大地挫傷了劉宋政權的元氣,是劉宋後期一蹶不振的重要原因。對劉宋皇族而言,宋明帝平定內亂後不止一次屠殺宗室,直到將孝武剩余諸子殺盡,面對自己的同輩兄弟,明帝也毫不手軟,無論是天資凡劣到不可能對皇位産生威脅的廬江王劉祎,還是素來與自己感情甚笃的建安王劉休仁,都被明帝殺害,文帝十九子,到明帝去世時僅余劉休範一人:“明帝誅戮蕃戚,江州刺史桂陽王休範以人凡獲全。”

皇權與宗室這種你死我活的政治鬥爭給劉宋皇室以沉重的打擊,宋明帝雖然通過血腥手段清洗了宗室,保證了皇位只在其名義上的直系血脈中傳承,但造成了“今宗室衰微,自昔未有”的局面。明帝去世後,“主幼時艱,素族當權,近習秉政”,被皇權屠戮過的宗室雖然已無力爭奪皇位的繼承權,卻也無法繼續拱衛皇權,劉宋皇室在內亂中凋零,給蕭道成代宋創造了極佳的內部條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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