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姝色》作者:唐時錦

冰悅談小說 2024-03-15 07:27:19

《琳琅姝色》

作者:唐時錦

簡介:

【混不吝小霸王表哥vs外軟內辣美貌表妹】

因父親遠去嶺南探望老友,甯姝被遠在京城的姑母接了過去。

國公府大房有一對雙生子,哥哥秦珏面冷心熱,爲人端方知禮,是國公府世子。

弟弟秦琅卻面熱心惡,是京城有名的小霸王,性情乖張,輕狂不好惹。

初入英國公府時,姑母乃至姐姐妹妹便接連告誡過她,叫她平日避著些秦琅,只因他最不喜甯姝這般長相嬌氣柔弱的姑娘。

……

甯姝繼承了母親的好模樣,自幼便生了一副江南女兒的嬌態,行動間如弱柳扶風,靜時便是臨花照水,端的一張楚楚動人的芙蓉面。

這般嬌弱動人的女嬌娥,偏生長著一副潑辣伶俐的骨頭,從不讓自己吃虧。

但進了別人家門,甯姝斷沒有當成自己家的道理,因此,她一直謹記著姑母和姐姐妹妹的告誡,不去討人家的嫌,也不在秦琅面前冒頭。

然而,不知是哪裏出了差錯,這家夥成天像狗一樣舔著臉湊上來……

……

秦老夫人壽宴那夜,據一個路過的丫頭言,她恍惚瞧見了府裏二公子扯著甯家表姑娘的披帛將人追到了假山後……

……

甯姝是揚州刺史千金,雖不比公主金枝玉葉,但在揚州這個地方也算是個土公主,自小就不是個軟和脾氣。

甯姝自己也知曉自己是何種性子,因此立志要尋一個門第低,性子軟和的夫婿,好哄著讓著自己。

然去了一趟姑母那裏,反倒惹上了一個混不吝的狼崽子,甯姝想著讓他知難而退……

閨閣中,看著秦琅又舔著臉湊上來,甯姝斜倚貴妃榻上,手中團扇輕搖,將手邊一盒子南珠掀翻在地上,咕噜噜滾了一地。

“將它們撿起來……”

甯姝佯裝趾高氣揚。

只見本性暴躁的少年郎臉色黑沉如鍋底,就要發作,甯姝嗤笑道:“我便是這樣的性子,秦二郎若是受不住,便請轉身離開。”

話音剛落,甯姝便看見少年咬了咬牙,躬下身子,悶聲不吭地將珠子一粒粒撿起,送到她面前,神態倨傲道:“還有什麽招,盡管使出來!”

甯姝看著盒子裏一粒不少的南珠,銀牙險些咬碎。

“有病……”

精彩節選:

牛車一停,甯姝再不拖沓,扶著莺聲,甯姝矯健地跳下車子,將隨著三夫人一起守在英國公府門前的丫頭婆子看傻了眼。

誰能想到這個新來的表姑娘弱柳扶風般的模樣,竟是個風風火火的爽利性子?

姑侄二人扶在了一處,親親熱熱地叫人看著歡喜。

“可算是把你等來了,快隨姑母進去。”

拉著甯姝的手,甯氏用帕子抹了最後一滴淚,就踏進了門。

身後仆從在福伯的帶領下,將新來表姑娘的一應物品都搬進了三夫人的棠梨院。

漸漸地,英國公府前由剛剛的熱鬧再度轉爲冷清,只余兩個石獅子靜靜伫立在漆紅燙金的門前,威嚴地凝著遠處。

盛京的景致恢宏大氣、古樸磅礴,帶著天子腳下的帝王韻氣,讓人直直地感受到這座古都的舊時風采。

然比起揚州而言,卻少了幾分绮麗秀氣,那種江南的精致和靈氣。

但在甯姝看來,都各有千秋。

一邊同姑母說著話,一邊打量周圍的景致,甯姝感歎英國公府所受到的皇家恩寵。

據說英國公府還是曾經一位親王的舊址,親王薨逝後,先帝爲了嘉獎國公父子的功勳,將其賜了下來。

跟著姑母走走停停,不知見了多少亭台樓閣,瓊樓殿宇,飛檐重重,讓甯姝有些摸不清方向。

“正巧你爹爹去了嶺南,給了姑母我這個機會將你領來住段時間,國公府的長輩都是極好的,女孩子也多,你在這裏也算是有了許多玩伴。”

“你姑父去官署了,先不急著見,先回我院裏洗漱一番,再用些飯菜,我領你去見府裏的老夫人。”

侄女來了,甯氏高興地不行,一籮筐說了許多話,這讓棠梨院伺候的丫頭婆子們都驚訝極了,畢竟三夫人一直是個沉靜娴雅的性子。

“見老夫人?”

甯姝重複了一句,她不清楚英國公府的人員組織構成,得知還有個老夫人,心下訝然。

甯氏只當侄女是緊張了,安撫地拍了拍侄女的手道:“老國公雖不在了,但老夫人身子還算硬朗,她是最爲和善喜歡少年人的,你不用怕,只需大大方方的,老夫人定然會喜歡你。”

甯姝笑,抱著甯氏的胳膊撒嬌道:“姑母太小看我了,我的性子姑母難道還不清楚嗎?”

“也是,也是。”

憶起侄女從小的潑皮性子,甯氏也自覺好笑。

“不過……”

見姑母話語停頓,還擺出這樣一副嚴肅的面容,甯姝也正色了起來,“不過什麽,姑母?”

甯氏朝著東邊的方向看了一眼,眸色犯愁道:“府裏別的小輩都還好,都是謙和仁善的,偏偏東院裏,也就是國公爺膝下,有個混不吝的小霸王,脾氣乖張又不好惹,最是不好相處,姝兒以後若是遇見,千萬別同他一般見識,他瘋起來可不顧是爺們還是姑娘的,你只管跟旁的姑娘兄弟一處玩就是……”

“英國公剛正高潔,禦下有方,竟還有這般要上天的兒子嗎?莫不是長公主性子跋扈,隨了母親?”

甯姝一時也有些新鮮,悠然笑道。

“不。”

甯氏搖頭,繼續道:“怪就怪在,長公主殿下性子溫和雅致,和國公看著都不像能生出秦琅那等子混小子的,偏偏就……“

“哎,反正家中多數姐姐妹妹少有沒吃過他的虧的,姝兒你千萬收著些,或者盡量別跟他多牽扯,應當就不會有事了。”

甯姝也知曉自己是個什麽脾氣,自然知道姑母是在擔心什麽。

因爲如果那什麽秦家小霸王惹了她,甯姝斷然是不會給他臉的,只要自己有理,管他是什麽英國公的兒子,她爹好歹也是個三品官,爺爺更是當朝太傅,她會怕一個熊小子?

但念在姑母嫁來這英國公府,這也不是揚州自己家,甯姝少不得收斂些,不能同在家一樣,肆無忌憚地由著自己性子。

“姑母放心,我曉得了,遇著那人,我一定不沾……”

腦袋在甯氏懷裏拱了拱,甯姝嬉皮笑臉應道。

看著在自己懷裏伶俐撒嬌的侄女,甯氏也笑得開懷。

棠梨院很快便到了眼前,還沒進門,就看見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笑著迎出來,約莫八歲的模樣,穿著一身嬌俏的鵝黃,小臉紅撲撲的。

“姐姐來了!”

先拜見了母親甯氏,那小姑娘便撲到了甯姝身旁,掬著一張妍麗漂亮的小臉對著甯姝福了福身道。

甯姝知曉這小姑娘一定就是姑母的長女秦珊了。

捏了一下小姑娘白白嫩嫩的小臉,甯姝逗她道:“你怎知我就是你姐姐,興許我只是個外人呢?”

甯姝想著今日是與姑母相見的好日子,特地穿上了來時新裁的石榴裙,上身穿著秋葉黃的上襦,襦子外罩了一層薄似煙雲的輕紗,腕間搭著一條郁金色的披帛,一身的富麗貴氣,給那張柔婉清麗的臉增添了幾許清豔之氣。

小孩子最是喜歡美麗的人與物,見到甯姝這個新鮮又俊麗的姐姐,自然稀罕不已。

面對新姐姐的逗弄,秦珊沒有退縮,反而大膽地牽上了甯姝的手,仰著一張白生生的小臉回道:“娘說了,今天姐姐會來,你那麽漂亮,一定是我姐姐!”

甯姝被這小丫頭的話逗得開懷,直笑得挺不起腰,身後的莺聲和燕語也笑得各有模樣。

“姑母你家這丫頭倒是嘴甜得緊,若真是我揚州家裏的妹妹便好了,不似甯茱那小子,成天就會和我頂嘴……”

將秦珊摟進懷裏,甯姝一邊摸著小姑娘的腦袋一邊貶損著自家弟弟。

甯姝父親是個長情的男子,自母親故去後也未續弦,更是未納一妾,膝下只她和弟弟兩個孩子,家中人口十分簡單。

甯姝也便養成了早早當家的性子,揚州官宦人家皆知刺史甯家有個能幹的大姑娘,然就是性子潑烈了些。

甯氏聽罷,也樂了,清聲道:“這不簡單,日後你回揚州,將這小丫頭片子帶上,做你親妹妹去……”

秦珊終究是孩童,一聽這話,頓時不依了,哇哇叫抱住了甯氏,甯姝笑得更厲害了。

知道侄女風塵仆仆,定然也未曾用飯,甯氏一將人領進來,便吩咐身邊的婆子去傳飯。

甯氏看著侄女身邊只有兩個小丫頭,想起什麽道:“我記得姝兒是有個奶媽媽的,好似姓柳,如今怎麽沒跟來?”

小丫頭還是比不得老婆子沉穩心細,甯氏不放心。

甯姝正就著丫頭打來的水淨著面,聽到甯氏此話,笑語道:“不巧了,柳媽媽也想來的,奈何近來病了,我便沒叫她跟來,怕再好不了。”

“原是這樣,那確實得好好養一養,萬一不好,再將病氣過給了旁人就不好了。”

甯氏得知這緣由,點頭道。

淨了面,浴了身,換了套藕粉荷綠的衣裙,莺聲一邊給甯姝絞著發,甯姝一邊用了兩小碗飯菜。

都是些清口下飯的小菜,想來甯氏也是留心了,知道揚州來的姑娘口味大多清淡些,因爲她初嫁來盛京時,也是不習慣。

飯後又來了一盅暖暖的兌了花蜜的酪漿,甯姝舒服地倚在美人榻上,發出一聲喟然。

“若是可以不用去秦老夫人那裏就好了……”

甯氏輕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正是日頭剛落,天色昏暗時候。

“你的住處我已經叫婆子收拾好了,東西也都搬了進去,就在我屋子東後邊,隔著一處假山與池塘的流芳閣,只待熏一熏屋子便可,見了老夫人,回來就可安寢。”

甯姝懶懶地嗯了一聲,想著還有頭發未绾,便慢吞吞地坐到了妝鏡前,莺聲見主子這般,識趣地湊過去。

“姑娘要绾何種發髻?”

“便梳單螺吧。”

只是匆匆拜一下這裏的主人,很快便回來,甯姝不想梳什麽複雜的發飾,力求簡單利落便可。

莺聲應了一聲是,靈巧的手三兩下便擰了個單螺出來,然後一雙巧手在上面妝點著。

甯姝信任莺聲的眼光,簪钗什麽的便隨著她去了。

莺聲打量著主子一身的藕粉荷綠,挑了個應景的荷花玉簪,又挑了幾支清新淡雅的花钗簪了上去。

打扮完了,莺聲看著面前一副十足江南水鄉韻味的姑娘,忍不住笑出了聲道:“瞧瞧姑娘這模樣,若是外人看了,不知會以爲姑娘溫柔成什麽樣!”

說著便忍不住笑了起來,燕語也解了笑點,看著一副柔情似水模樣的姑娘,用帕子掩著臉笑了起來。

正懶著骨頭,看見兩個丫頭連帶著姑母都在調侃自己,一下便惱了,從美人榻上一躍而起便要去修理莺聲這個小蹄子。

秦珊在一旁看得咯咯直笑。

最後還是甯氏將這場鬧劇阻了,攜著侄女去見老夫人。

延壽堂位于國公府的中央,周圍東南西北恰好散布著國公府的四房。

長房位于東側的濯英院,國公爺與長公主一家所居。

北側爲春華院,爲性子安靜、喜愛詩書文墨的二老爺居所。

西側自不用說,便是姑母與甯姝現在所居的棠梨院。

南側爲錦繡院,是四老爺的所居之處。

四處院子如星子一般圍繞在延壽堂周圍,不失偏頗,也不乏親近。

踏進延壽堂的時候,裏面明顯比棠梨院熱些,甯姝懶洋洋跟在姑母後面,猜到屋裏定是燒了地龍。

盛京算是處于北方,不似揚州,冷起來刺得人面皮都疼,所以少不得地龍這樣的東西。

剛入了春,年輕人自是身子骨硬朗不怕冷,可如秦老夫人這般身子骨可不能與之相比。

就算是甯姝,初來這不如揚州和煦的北地,出門也是離不了鬥篷披風什麽的。

簾栊被阖上,甯姝進了暖烘烘的屋子,跟著姑母走到了離間,終于見到了那位秦老夫人。

那是一個年逾花甲的老婦人,鬓邊已添了些許銀白,一身繡著秋菊的紫紅色衣裳,鬓發高绾,頭面簪钗樸素又不失華貴,面容慈和作笑盈盈態,令人見之親切。

此刻,秦老夫人正高坐在羅漢榻上,與身側模樣姣好的姑娘說著什麽,不時哈哈大笑著。

“母親……”

甯氏上前,行了個禮,笑盈盈打斷了秦老夫人的大笑。

“呦,老三媳婦來了,後面那就是那個揚州來的侄女吧?遠看便是個模樣俊的,快快領上來叫我瞧瞧……”

越過甯氏,秦老夫人將目光投向了其身後的甯姝,眸色大亮,嗓音洪亮有勁。

甯姝還以爲姑母要周旋一會才輪到她,沒成想才蹦出兩個字便輪到她上場了,甯姝趕緊拉回自己神遊的思緒,邁步走了過去。

“問老夫人安。”

行了一個最爲規矩的颔首禮,儀態翩翩地福了福身子,甯姝聲音清亮道。

燕語曾戲言道,姑娘雖不是那樣溫軟的性子,但一舉一動,包括那把嗓子,總是會違了主人的性子,讓人覺軟而柔婉,淺淺地罵人兩句,也會讓旁人分不清這是撒嬌還是動真格的,是活脫脫的江南女兒。

起初,甯姝是不相信的,直到有次她出門踏青,想圖個清淨,人便帶的少了些,沒了平日裏刺史千金的派頭,遇上一個死纏爛打的年輕公子哥,甯姝那天急著回家,本不欲與這癞蛤蟆多言,便冷聲斥了幾句,就要走,結果那瘌蛤蟆更上臉了,非說她欲擒故縱,拿聲音勾著他,當即惹火了甯姝,看著他還想上手拉她,二話不說給了那瘌蛤蟆兩個嘴巴子,將人打得顔面掃地。

隔天猶不解氣,讓家裏的仆從查了那人家住哪裏,套了麻袋打了一頓才消解。

本早忘了燕語的調侃,今兒碰上秦老夫人,一席話又讓甯姝頭大。

“聽聽,這才是女兒家莺啼一般的嗓子,哪像你珂妹妹,整日裏像個大炮仗……”

“來,甯丫頭,走近些讓我瞧瞧。”

秦老夫人好不容易見了一個嬌花似的新面孔,心裏熱乎地不行,伸出手招呼著甯姝。

甯姝本也不是什麽扭捏羞澀的性子,見這秦老夫人待自己如此熱絡,心裏也暢快,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便過去了,甚至不用姑母操心,便笑嘻嘻應道:“那老夫人可得瞧仔細了。”

被拉著坐到了秦老夫人的羅漢榻上,甯姝都隨性地緊,使得秦老夫人心中更稀奇了。

這樣喜俏的姑娘她最是喜歡!

握著姑娘年輕滑膩的素手,將甯姝的面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擡眼對著甯氏笑語道:“果然是江南那等靈秀地兒養出來的姑娘,真真將我英國公府裏的姑娘都比了下去,可歎,可歎啊……”

“母親哪裏的話,家中的女孩們哪個不是水靈標致,母親過譽了。”

甯氏一聽,雖心裏受用,但面上還是要佯裝謙虛一番。

甯姝倒是沒否認什麽,高高興興受了這話,畢竟她隨了母親的模樣,母親年輕時便是揚州第一美人,甯姝自小這種話不知聽了多少,早就沒什麽新鮮了。

“嘁,老三媳婦何必謙虛,來,甯丫頭,這個給你,就當老婆子給你的見面禮了!”

說著,秦老夫人將手腕上那珊瑚手串褪下,戴上了甯姝的手腕,饒是甯姝大膽,也有些受寵若驚了。

“老夫人這禮重了些……”

甯氏也是,雖心裏高興侄女受家中老夫人喜歡,但一見面就將素日裏最常戴的珊瑚手串給了侄女,這讓甯氏也有些唬住了。

“母親還是收回去吧。”

甯氏猶記得,那珊瑚手串還是去歲陛下賜給英國公府的,統共就兩串,一串被國公爺給了親娘,一串給了本就是皇家出身的長公主。

這樣的分配在國公府裏無人敢置喙。

然甯姝不知這手串來曆,只覺珊瑚珠珍貴才不好一見面便接了人家的東西。

珊瑚本就是稀罕貨色,尤其瞧這珊瑚珠那樣大的個頭和鮮紅的色澤,甯姝自然認得這不是凡品,故不好一個照面便受著。

“怎麽,是瞧不上我老婆子的禮,不願收下?”

秦老夫人一看姑侄兩遲疑不接,便佯裝發怒沉下了臉道。

這話一出,姑侄兩還哪敢周旋,甯氏立即笑著賠不是道:“母親說哪裏的話,姝兒小小年紀,又是頭一次過來,便受了母親這樣好的禮,心中少不得惶恐些,還望母親寬宥……”

甯姝更是識趣,趕忙將那珊瑚手串戴在手上,皓白如雪的腕子在秦老夫人面前搖了搖,笑意燦爛道:“那小女便卻之不恭了!”

豔紅的珊瑚珠子在少女那只白得晃眼的腕子上,如皚皚白雪之上盛放的紅梅,二色皆是極致的色彩,兩相輝映,當真是美麗惹眼地緊。

就連一旁氣韻溫婉的少女看了,都不由得閃過一絲豔羨。

“祖母今兒將這好東西給了甯姑娘,明兒珂妹妹看見了,定要與祖母鬧上一鬧的……”

爲秦老夫人揉著肩,那姑娘笑盈盈地說了句。

秦老夫人笑罷,拍了拍那姑娘的手,猛然間想起她來,拉著她同甯姝道:“險些忘了給甯丫頭介紹,這是我的孫女,叫秦琳,是你……”

剛想序出個姐妹,然想起自己也是頭一次見老三媳婦的侄女,根本不知曉人家的年歲,剛想出口去問,她相中的江南姑娘便聰明地解了她的疑惑。

“我是永德七年五月初八生人,不知……”

同樣,甯姝不知這位秦家姑娘年歲,因此不敢稱姐妹。

秦琳一聽新來的表姑娘自報了家門,自是知曉了兩人的齒序,連忙道:“那便是甯家妹妹了,我是永德六年七月生人,比你大一歲。”

“琳姐姐。”

甯姝毫不吝啬地粲然一笑,主動拉住秦琳的手,兩人姐姐妹妹說了幾圈,還是秦老夫人洪亮的笑聲將兩人喚開的。

“姐姐住哪裏,改日有時間去尋你玩。”

甯姝是個喜歡與人玩鬧的,以往在揚州家裏,兄弟姐妹就一個,還是個小子,自然沒趣,雖然也能時不時出門尋手帕交,但終究不比有一大家子姐妹來的方便。

如今來了這英國公府,倒是有了意外之喜。

“老夫人……”

一個上了年紀的婆子從外間進來,走上前道:“方才二公子遣人回來說今夜不回了,夜裏被西陵侯家的四郎留著用飯了,明兒再回來,特來回了老夫人。”

老夫人笑意一止,半是嗔半是怒道:“這猴崽子又跑外邊瘋玩,罷了罷了,左右那西陵侯家也是熟識的,由著那猴崽子去了!”

雖言語中帶著惱意,但提到那猴崽子時,衆人都注意到了秦老夫人面上不加掩飾的疼寵。

秦家有四房,除姑母這裏還有三房,這位二公子,甯姝也不知是哪一房的,索性她也不關心,眼裏只有剛結識的秦家姑娘,秦家人口枝繁葉茂,怕是還有不少姐妹兄弟可以一起玩呢!

想到這,甯姝忍不住面露喜色,笑得更歡了。

容貌美麗的人總是會給人留下很好的第一印象,就比如甯姝,秦琳很難不喜歡這個容貌清麗絕塵,性子又爽快熱情的新妹妹,恨不得現在便抛下祖母,隨新妹妹一道玩去。

但這也只能放在腦子裏想想,秦琳可不敢這樣冒失,畢竟人家今日剛從船上下來,指不定多累呢自己何必去擾人休息。

“相處的來便好,甯丫頭初來乍到,可別慢待了人家,明個喊上你其他姐姐妹妹,同甯丫頭認認,到時候一道玩去!”

秦老夫人上了年紀,最喜歡看得就是少年人在一塊玩鬧,那樣會讓她覺得有鮮活氣。

秦琳脆生應了,面上挂著溫婉的笑。

也許秦老夫人也想起了甯姝今日才下的船,樂呵完,溫聲叫人回去了。

秦琳也因爲天色晚而告辭離去,兩撥人在延壽堂門前分了道,走前還揚言明日叫其他姐妹來尋甯姝玩,甯姝樂得應允而下。

甯家姑侄和秦琳離開後,延壽堂陷入了安靜,賈婆子伺候著秦老夫人就寢,回想起先前主子對甯家姑娘的熱絡,不由得閑聊道:“不怨老夫人喜歡那甯姑娘,那模樣,那性子,老婆子看了也喜歡……”

她是伴了老夫人幾十年的老仆,平日裏不能在外人面前說的話,兩人關上門都能悄悄說來。

秦老夫人看著多年的老姐們挑起這個話題,想起甯家丫頭來,忍不住被帶出了話匣子。

“你瞧甯家丫頭如何?”

沒急著說出心裏的打算,秦老夫人悠悠問道。

賈婆子心裏突突一跳,心裏像是閃過了什麽,順著心中猜測的意思,笑回道:“甯家姑娘品貌一流,性子熱情喜俏,家世也不俗,是個萬裏挑一的好姑娘。”

秦老夫人瞥了賈婆子一眼,知道老姐妹又猜出了她的心思,也不遮掩了。

“甯江這人,本就是一甲探花出身,被陛下委任揚州多年,政事清明廉潔,政績斐然,加上盛京還有個德高望重的太傅父親,甯家遲早會回到盛京的,甯江是揚州刺史,本就是三品官,回到京城,陛下也不會給出過低于三品的官職,甯家這前路,可謂是光明燦爛,甯丫頭是他唯一的女兒,又那樣出色,屆時甯江到了盛京,誰人不眼饞,還不若我家先下了手去……”

秦老夫人半眯著眼,眼角挂著淺淺的笑,自顧自嘀咕著,仿若無人似的。

賈婆子給主子掖了掖被角,像是猜中了什麽似的,輕聲感歎道:“世子爺今歲也十八了,倒是到了該討媳婦的年紀了……”

兩個老婆子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皆是低低一笑。

在江上飄蕩了一個多月,剛進了府又去拜了秦老夫人,甯姝回來便在兩個丫頭的擺弄下簡單洗漱了一遭,骨頭懶散地躺進了新床,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睡了過去。

莺聲看著自家姑娘疲憊酣睡的臉,將帳子落下,便輕輕將門阖上出去了。

因著帶著滿身的疲憊,甯姝睡意沉沉,一夜無夢,睜眼時已經是大放天光。

自此一覺,一個多月的疲憊仿佛都被一掃而空了。

想著昨夜回來的晚,加上身子有些乏,姑父從官署回來地也晚,甯姝便沒有來得及去拜會,今日恰好初十,是一旬一次的休沐,姑父便沒有去上朝也沒有去官署,正好便宜了甯姝。

自流芳閣到了主屋,甯姝到時,姑母和姑父也方用完早飯,丫頭們正在收拾桌子,兩人正飲著飯後的清茶,兀自消著食。

見甯姝來了,都放下了手中茶盞。

自十多年前茶聖對煎茶的改良,世人再不用飲那胡七八糟的雜茶。

茶聖未開創新茶法之前,時人喝茶倒不像喝茶,倒像是治病,一碗茶湯中,偏偏要加什麽鹽蔥姜花椒桂皮大棗之類的調味物,一碗熬出來,人再一口喝下去,那股熱辣沖勁,保管什麽陳年老病都能去了。

當下人,除了口味古怪的就愛這一口的,便是寺廟的僧人,喜歡在念經打坐時來上一口提神了。

甯姝幼時嘗過一次,自此再也不想飲第二口。

姑父秦遠是個氣態平和穩重,唇畔帶笑的和煦長輩,雖現在年紀長了上來,蓄起了胡子,也能看出其年輕時的風度翩翩。

大概是甯姝外表的欺騙性太強,讓人一照面便會覺得是個性子軟和怯懦的姑娘,秦遠對著這個妻家的侄女,甚至都不敢多說幾句,生怕讓小姑娘覺得局促。

哪知聽這姑娘一開口,聲音比妻子都亮,笑容比四弟家的珂丫頭還多,秦遠默然。

也不打擾姑侄二人的密語,秦遠說了幾句便走開了,去赴友人的邀約。

甯姝在流芳閣左等右等,也不見昨夜剛結識的秦家姑娘秦琳過來找她玩,被姑母看見了,問她,甯姝便說了這事。

誰料,姑母聽完哈哈大笑,倒是讓甯姝不解了。

“姑母笑什麽?”

甯姝搬了個小馬紮,坐在屋前的海棠樹下,發髻落了零落的海棠花瓣卻不自知。

甯氏笑罷,解釋道:“那你不必等了,秦家有家學,上午家中子女都要去念書的,夫子嚴厲,那些姑娘們怕是不會有膽子逃學來尋你的,你大概要等到下午了。”

甯姝捧著臉,在海棠樹下恍然大悟,立即將小馬紮拿了回去,邀著姑母陪她去逛了坊市。

怨不得她也沒看見姑母家的珊妹妹和五歲的琦弟弟露面,自然也是上學去了。

初來這盛京,甯姝也不能讓自己悶在家裏,拉著姑母,帶著丫頭婆子出去打發時間了。

起初,姑母走前還讓甯姝戴個幕籬出門,甯姝擺了擺手拒絕了,她才不想戴這勞什子,揚州更是不興這東西。

甯氏憂心忡忡地看著花容月貌的侄女面容敞亮地上了車,甯氏還是貼心地備下了幕籬放在車裏。

甯姝先去了賣奢侈貴重物品的東市,想看看京城時興的首飾頭面是什麽模樣的。

正所謂揚一益二,甯姝父親又是刺史之尊,甯姝家哪裏又會缺錢花,來時甯姝還怕不夠,帶了不少銀錢,用弟弟甯茱的話來說,足夠她在姑母家揮霍幾個來回了。

甯姝賞了甯茱幾拳頭,跟弟弟告了別。

盛京的花樣與揚州卻有些不同,好似彙集了些許西域特色,讓這些首飾看起來更加新穎別致。

天子腳下,爲了賺這些達官貴人的銀錢,商賈們可謂是卯足了勁花心思,簪钗設計地花樣百出。

就比如,甯姝手裏拿的這支紅玉瑪瑙螃蟹發簪。

“姑母你看,這發簪是螃蟹樣的,真有趣……”

甯姝從不小家子氣,看中了什麽便不會手軟,尤其這種漂亮討喜的小玩意。

甯氏看著這別致的小東西,也新奇了一陣,對著那紅玉小螃蟹眉開眼笑起來道:“倒是個新鮮的,姑母給你買下來!”

甯姝連忙說不必,她此行帶了許多銀錢,倒是不必破費姑母。

但甯氏卻不這樣想,侄女初來乍到,她又作爲長輩,自然不能小氣了去。

甯氏堅持如此,甯姝倒也不好拂了她的美意。

出了這個叫玲珑坊的門,甯姝拉著姑母就去了下一家。

不遠處,剛下了馬的幾個年輕公子哥將缰繩抛給隨侍的小厮,一邊說笑著一邊走。

忽然,紅袍少年身側,靛青袍子的少年蓦地扯了扯好兄弟的衣裳,語氣急促道:“二郎二郎,那是不是你家三嬸……”

秦琅還在思索著給祖母和母親買些什麽,被好友那麽急匆匆地一扯,耐心去了大半,惱聲道:“是不是又與我們有什麽幹系,別吵!”

秦琅雖說著這樣的話,但眼睛還是下意識往好友裴子風指得那邊瞥了瞥,越過三嬸甯氏,眼眸忽地在旁邊柳腰款擺的姑娘身上頓了頓。

“二郎,那是誰?也是你家姑娘?”

秦琅也正想問這個問題,自然無法回答裴子風的問題。

“我也不認識。”

待目光悄無聲息地將人那姑娘的面貌和身段都覽進了眼中,秦琅語氣漫不經心道。

裴子風不樂意了,他幾乎是閃著一雙冒火的眼睛在看遠處娉婷如柳的美麗姑娘,不舍得移開半分。

“跟著你三嬸的人你怎麽會不認識,不會是你小子自己相中了人家護食吧?”

裴子風急了,一臉狐疑地看著自己這個好友,覺得情勢危急了起來。

秦琅一聽這話,當即怒了,甩開裴子風的手便嗆聲道:“說了不認識便不認識,哄你作甚,而且你又不是不知曉,我最不喜這般嬌氣柔弱的,況且出門連個幕籬都不知道戴,可見是個輕浮沒規矩的,我才看不上這等貨色!”

被秦琅一頓排揎,裴子風才止住了猜疑,立即笑嘻嘻地哄著好友道:“那是弟弟錯怪二郎了,既然二郎瞧不上這等,那便勞煩二郎回去給我打聽打聽,這是誰家的姑娘,回來告我一聲便可。”

秦琅余光看著三嬸帶著那個走起路來都仿佛柳條在晃的姑娘離去,也不好折了好友的面子,隨意嗯了一聲,表示應下,進了剛剛三嬸和那姑娘出來的首飾鋪子。

身側,是得了他應承滿臉回味無窮的好友,秦琅看著,心裏不知怎的,就想給他一拳。

……

回到府中濯英院,秦琅一進門便看見孿生哥哥臨窗捧著一本書,眉目沉靜地深讀著。

那公子與秦琅生的別無二致,眉眼鼻唇,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如果作同樣的裝扮不說話,定然會混淆衆人。

但好在英國公府這對孿生子雖面貌別無二致,然性子卻是天差地別。

哥哥秦珏雖看著冷淡,卻心地淳樸,待人溫和。

弟弟秦琅便不同了,雖整日大多笑嘻嘻一張好臉,卻是個脾氣乖張的混不吝,行事輕狂,在滿盛京中最是不好惹,被盛京上下送個诨名叫“小霸王”,就連家中兄弟姊妹也不敢冒犯了這位爺。

家中奴仆想要分辨這兩位爺,不光是看衣裳能看出,看那張臉上的氣韻也八九不離十了。

世子爺重規矩,常愛穿寬袖袍衫,戴簪冠博帶,活脫脫一副君子之儀。

二公子就不同了,因爲自小習武好動,又愛出去瘋玩,甚少穿成世子爺那般端莊,成日不是窄袖缺胯袍便是胡服,英姿飒爽又隨性。

今日的秦琅還是一副窄袖的缺胯袍,顔色豔如火,如他的人一般招搖。

路過秦珏讀書的窗子,秦琅敲了敲,將埋頭在書卷中的兄長喚了起來。

“作甚?”

秦珏擡頭,看見弟弟渾身像是沒骨頭地靠著,下意識就想說一句沒正形,然想起他這孿生弟弟的性子,想來是說了也沒用,便改了口。

芝蘭玉樹的公子倚窗而讀,一身天青色的袍子清隽秀氣,襯得他面如冠玉,清雅又溫和。

將目光自書卷上移開,秦珏清淩淩的目光落在弟弟身上,直視著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哥,棠梨院那邊,是不是來了個人?”

秦琅揪下了纏在床邊的紫色牽牛花,在指尖把玩著,語調也是一貫的漫不經心。

秦珏有些詫異地看了弟弟一眼,沒有急著回答,而是頗爲興味地開口道:“你也會關心這種問題,我當你天天眼裏只有馬球呢!”

他這個弟弟,平日裏多數不見人影,就算被拘在家了,多數也是在練武場,從不過問家中事,今日倒是新鮮,問了個不幹他們濯英院的小事。

秦琅只覺兄長的那一道目光像是帶著審判的意味,讓他的心莫名跟著虛了虛。

“是裴四那家夥,在東市瞧見了,托我問一嘴的。”

指尖一顫,牽牛花隨即掉了下去,秦琅又揪了一朵,佯裝鎮定道。

秦珏也沒賣關子,目光撤回來,語氣徐徐道:“據說是三嬸娘家侄女來了,要在咱們家暫住些日子,人家遠道而來,你可別嚇著人家。”

“揚州來的?怪不得生成那樣……”

將揚州這個字眼跟今日瞧見的那姑娘放在一塊,竟和諧如斯。

又聽著兄長後半句,秦琅不服氣道:“誰會嚇著她,我才沒工夫理會她,只願她不像二嬸家那個來招惹我就千恩萬謝了!”

將手裏不知第幾朵牽牛花丟掉,秦琅語氣微諷,秦珏看得直搖頭。

“應當不至于,人家好歹是刺史千金。”

“對了,晚上祖母傳飯,叫我們都過去,你別亂跑了,小心祖母生氣。”

想起剛剛延壽堂婆子過來傳的話,秦珏跟弟弟說了一聲。

“哦,知道了。”

秦琅嗯了一聲,轉頭就回了自己屋子,神色依舊是吊兒郎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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