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六三六年，在外逃難十九年的晉獻公的兒子重耳，回到晉國做了國君，就是晉文公。經過長期動亂後的晉國，這時已是國無定法，酷吏橫行，冤案很多。
晉國京城有一個名叫梁寒古的吹鼓手，被人誣告謀財害命，執掌刑獄的下大夫壺颉把他屈打成招，判了斬刑。
梁寒古含冤莫告。行刑之日，他的妻子、兒女趕到法場生祭，哭聲淒慘，聞者心酸。
下大夫李離上朝時路過法場，忍不住上前詢問案情。一位老年人告訴他：“案發之日，梁寒古還在二百裏外替人辦喪事，怎能在此謀財害命，此案分明是錯判的了！”
又是一樁冤案。壺颉啊，你已經枉殺了十多條人命了！”李離一面心裏埋怨，一面請求監斬官暫緩行刑。他准備上朝請求晉文公對此案進行複查。
晉文公這時正在宮裏賞賜功臣，對跟隨他流亡國外多年的文武官員，一一賞賜。金殿上下，一片歡騰。
輪到壺颉領賞時，他向晉文公禀報說：“民間冤案紛紛昭雪，百姓安居樂業，同贊國君功德巍巍。”晉文公聽了大喜，命人加賞他金牌一面。
壺颉佩上金牌，正在快樂得意之時，忽然李離走上殿來，手抱奏章，跪到晉文公面前奏道：“壺颉大夫執法掌刑，草菅人命，今日又要屈斬梁寒古，臣特來奏請賢公明察···
晉文公接過奏章看後，惱怒地說：“噓！作案者難道有分身之術嗎？沒有實證，怎能說他謀財殺人！”當即傳喻將犯人留下再審。
等到內侍匆匆趕到法場傳旨時，不幸的梁寒古已成了刀下冤魂。
內侍回宮複禀。晉文公勃然大怒，指著壺颉罵道：“我指望你執法公平，安撫百姓，誰料你竟草菅人命，蒙蔽寡人，你······你可知罪？”
在旁的大臣跪下爲壺颉求情，都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官殺錯民也要償命，以後誰也不敢執法了！”
李離聽了這些言論，忍不住提高嗓門說：“立法是爲了安民，所以執法必須公正；設官是爲了保民，所以枉法必須償命。可惜十九年動亂，把先王所鑄的刑鼎也沉沒了。”
李離的話啓發了晉文公，他立刻命人把刑鼎擡上殿來，高興地說：“法鼎重光，黎民可以從此少禍了！”
接著，晉文公高舉天罡禦劍，鄭重宣布：“今後違法者以法治，失斬者問斬刑！”
枉殺無辜的執法官壺颉，按律例應以失斬罪判斬，經衆臣保奏，晉文公也念他過去跟隨自己逃亡有功，只將他削職爲民，趕出宮去。
晉文公隨著問群臣：“壺颉革職，今後誰願爲寡人執掌刑法？”群臣面面相看，沉默不言。李離見狀，挺身而出，奏道：“臣願爲國效勞！”
晉文公大喜，立即把天罡劍授予李離，說道：“此後官民一體，若有犯罪失刑者，你就用這天罡劍代我執法行刑！”
李離上任後，翻閱了曆年的案卷，決定先到綿上，昭雪幾宗冤案。
卻說壺颉罷官之後，灰溜溜地回到離別了十九年的家鄉綿上。看見一位瞎眼的老媽媽在叫賣一支金钗，一群人圍著在看。壺颉看見賣钗的好象是鄰居曹大娘，而她手中的金钗卻是自己妻子陪嫁之物，心裏不禁暗暗生疑。
他想了一下，就裝作一個過路人，不動聲色地買下那支金钗，加快腳步直奔家裏。壺颉看見家中大門虛掩，就推門進內，冷不防撞到一個仆婦身上。
那仆婦是壺颉妻子的陪嫁丫頭秋娥。她見門外闖進一名漢子，便不由分說地攔住去路，嚷道：“出去！出去！我家老爺在外未歸，男客門前止步。”
壺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秋娥正想發話，只見濃妝豔抹的夫人走出堂來，問道：“秋娥，你和誰在說話？”
秋娥指著壺颉說：“夫人，這無賴·····．”那婦人上前一看，想不到來人竟是闊別了十九年的丈夫，頓時驚喜萬分。
可是壺颉卻冷冷地打量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妻子，又發現桌上擺著酒菜和兩副杯筷，不覺無名之火驟然升起，他劈頭問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你要請誰來喝酒呀？”
妻子正爲丈夫的冷淡暗自納悶，一聽丈夫質問，不禁失聲笑了起來：“我以爲你在生誰的氣哩！十九年前的今天，你隨賢公逃亡國外，我也曾設宴餞別。從此年年今日，我都設酒祭天，盼你早日回來。現在你可明白了？”
壺颉不懷好意地盯了妻子一眼，說道：“看來你也算貞烈，只可惜頭上少了一支金钗。”壺妻嚇了一跳，忙掩飾說：“只因家計難支，我早把它賣了！”
壺颉冷笑了一聲，從袖裏把金钗取了出來。壺妻驚疑地問他金钗的來曆。壺颉說：“都是無恥之輩，你又何必問它！”
壺妻正要申辯，冷不防從門外走進一個男子，朝著壺妻跪下便拜，邊拜邊說：“感謝夫人相贈金钗，救了小人一命。”
壺妻攔阻不及。壺颉氣沖沖地抓住來者的衣領問他何人，來此何事。那人忙說：“小人是鄰居曹文丙，特地登門來向夫人謝恩的。”
壺颉一聽,暴跳如雷,惡狠狠地說: “好哇!方才我進 家門，這仆婦推三擋四，可你這小子卻能直進客堂。若不有私，她怎會將金钗相贈？奸夫淫婦，快拿出狗命來！”
壺妻和曹文丙頓時嚇得目瞪口呆。兩人盡量辯解，但壺颉哪裏聽得進去，他抓住曹文丙，把他拖進後堂拷問，聲言回頭再來收拾妻子。
壺颉把曹文丙吊在後堂毒打，迫他招認奸情。曹文丙咬緊牙關，死不承認。壺颉又是一陣亂鞭，痛得曹文丙把舌頭也咬斷了半截。
壺颉隨又持劍回到客堂，去尋妻子。他的妻子在他把曹文丙拖走時已嚇得癱倒在地，沒了主張。秋娥害怕主母被殺，就趁著壺颉在後堂拷問曹文丙之機，拉著壺妻逃跑了。
秋娥拉著主母慌不擇路，連夜逃到正要關門的“杏花酒店”門前，懇求賣酒女相救。
賣酒女十分同情壺妻，對她們說：“朝廷的李離大人，新任執掌刑獄之職，今天已經到了綿上來複查冤案，你們快去向他告狀！”
正說話間，眼看不遠處出現了燈火，料知壺颉已經追近，賣酒女靈機一動，便叫主仆二人到井邊脫下繡鞋，躲進草叢裏去。
壺颉持劍追來，賣酒女迎了上去，連呼“救命”，說剛才有兩個女人投井自殺了。
壺颉到井邊認出了繡鞋，說了句：“便宜了這賊人！”便要折回家去收拾曹文丙。剛一舉步，又恐防有詐，就重新走向井邊，尋覓屍首。
賣酒女怕他會發現草叢裏的人，急中生智，就說：“客官，你若尋得屍首，千萬不要離開，我到李離大人那裏報案去了！”
壺颉聽了，不覺一怔，被李離奏陳丟官的舊恨頓時湧上心頭。他眉頭一皺，一條毒計想了出來，連連招呼賣酒女慢走。
壺颉把酒店看了一下，又和賣 酒女交 談幾句，探知賣酒女是獨自在家，就猛地向她撲去。賣酒女猝不及防，一邊呼救，一邊奮力抵抗，終因勢單力弱，很快被壺颉掐死。
壺颉把屍首踢向一邊，匆匆逃離了酒店。
躲在草叢裏的壺妻和秋娥，被眼前的慘象嚇得魂飛魄散，生怕也遭毒手，顧不得再去告狀，便匆匆逃出了綿上。
正在綿上的李離，第二天清 早獲知了這宗命案，忙命當地掌刑執法的官員張成速到現場查勘。
張成來到杏花酒店，吩咐仵作驗屍。仵作從死 者口裏挖出了半截舌頭，還在手上發現了一塊破碎的衣衿。
旁觀的人們議論紛紛，都說此案不象謀財害命，也不象是尋仇毆鬥，一定是因奸起禍。
張成聽了這些議論，很有同感，連忙帶了斷舌和衣衿去見李離，並提出了搜捕碎衣斷舌之人的破案方法。李離略加思索，同意了。
差役們四出搜捕。剛被壺颉放回家中的曹文丙，因爲斷了半截舌頭和缺了一塊衣衿，又被捕了。
張成立即提審曹文丙。但曹文丙卻因傷重舌斷，有口難言。張成結案心切，又見物證確鑿，便報請李離批准，判了曹文丙死刑。
第二天，曹文丙就無辜地丟了性命。不明真相的人都紛紛稱贊李離執法如山，破案如神。壺颉聽了，心裏暗暗叫好。
不久，李離返回京城，曹文丙一案也隨即在京城傳開。壺妻、秋娥這時正流落在京城乞討，聽到路人的傳說，知道曹文丙被控爲殺人凶手，已經喪命，不禁嚇得張口咋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壺妻後悔當日只顧逃命，沒有報案；更料不到壺颉嫁禍于人，李離失刑錯判，使曹文丙無辜喪命。她心中悔恨，淚流不止。秋娥主張找個地方暫時棲身落腳，然後設法去鳴冤告狀。壺妻點頭稱是。
卻說李離回朝向晉文公禀報之後，回到家裏，看見妻子正在爲他趕繡雪袍，以便他再出門去平反冤獄時好穿。李離見了，深爲妻子的賢德感動，一股熱流傳遍全身。
李妻見丈夫風塵仆仆，比離家時又消瘦了幾分，痛惜地說：“滿朝文武，卻讓你來攬這件苦差。你可知我爲你日夜擔驚受怕麽？”
李離詫異地說：“我爲官清正，你也安貧守份，有什麽擔驚受怕的？”妻子憂慮地說：“我怕你一時不慎，錯判案情，落下一個失斬之罪。到那時候，你叫我們孤兒寡婦依靠何人？”
李離聽了，不覺心中一震，更感到肩上的擔子沉重。他平靜地對妻子說：“誰無妻子兒女，誰不念骨肉親情？倘若錯判失刑，不加追問，天下又將增加多少孤兒寡婦？”妻子默默地聽著。
夫妻倆正在說話，侍女進堂禀報，說門外有一對姐妹，悲啼告乞，想在府上找個棲身之處。李離吩咐侍女把這對姐妹帶進客堂，叫妻子去細問她們的身世，如是善良之人，就留她們暫在府中。
求乞的姐妹走進客堂，原來是壺妻和秋娥，她們碰巧投到李離的門上來了。
李離的妻子和藹地詢問二人身世。李離在一旁細細地打量她們，只見她們雖然是蓬頭垢面，但相貌卻差別很大，不禁心裏暗暗生疑。
李離忍不住問道：“你們 可是骨 肉同胞？”壺颉的妻子忙答：“正是親生姐妹。”李離冷不防大喝一聲：“大膽！你們分明是弄虛作假，休想瞞騙過我！”
壺妻嚇得啞口無言。秋娥卻強硬地說：“你要同意，我們就留下；不同意，我們就走，何必查根問底！走吧，夫人！”秋娥不覺失口叫了起來。
一聲“夫人”，使李離夫婦都不禁一怔。壺妻和秋娥也一下變得面如死灰，轉身便逃。
李離使了個眼色，侍女把她們攔住了。李離和藹地問：“你們如果不是心懷鬼胎，那一定有滿腹冤苦？”李妻也說：“我們是厚道人家，你們直說無妨。”
壺妻深深地歎口氣說：“我是恨如天大，冤比海深。可是講出來又有什麽用呢？”李離安慰她說：“你大膽說來，我有天罡劍可以爲你伸冤雪恨。快說吧！”
壺妻見這個官員待人和氣，便壯著膽說：“我要告壺颉行凶殺人，栽贓誣陷；也要告李離失刑錯判，枉殺好人！”李離夫婦聽了，同時吃驚失色。
壺妻不知道眼前的官員就是李離，一口氣講出了曹文丙一案的前因後果。原來在前些日子裏，綿上發生了一宗盜竊案，壺家近鄰曹文丙受到株連，被捕入獄。
官吏暗中勒索，一定要交出百兩銀子 才肯放人。曹文丙的瞎眼老娘四出奔走借錢，但呼告無門，急得徹夜啼哭。
哭聲驚動了壺颉的妻子，她打發秋娥去問明了原委，對曹文丙的遭遇十分同情，就毅然拔下頭上金钗，命秋娥去送給曹母。
曹媽媽賣了金钗，贖回了文丙一命，卻不料金钗又落在壺颉之手，反而給曹文丙惹下一場殺身之禍。壺妻說到這裏，禁不住痛哭失聲。
秋娥在旁說：“壺颉追殺我們主仆時，曹文丙還被綁在壺家後堂，舌頭是他被打時咬斷了的。後來，我們藏在河邊草叢裏，也親眼看見壺颉行凶殺人。”
這些話象平地一聲雷，把李離震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悲忿地仰天呼道：“好陰險的壺颉哪，你暗設圈套，騙我李離錯殺好人！天哪！我怎對得起賢公的信任，又怎對得起社稷、黎民！”說罷，昏了過去。
壺妻這才知道自己闖進了李離府內，就趁著李離昏倒之際，連忙拉著秋娥逃走。
李離蘇醒過來，感到自己很有必要重返綿 上查勘這宗冤案。他的妻子望著窗外紛飛的大雪，連忙爲他披上雪袍，叮囑他多加保重。
李離冒著風雪重返綿上，和張成一道來到杏花酒店，重新踏勘凶殺現場。他們把酒店裏裏外外察看了一番，猛然發覺門外草叢裏有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連忙拾起來一看，原來是晉文公當日賞賜給壺颉的金牌。
李離想道：“顯然，金牌是那天壺颉扼殺賣酒女時失落下來的，壺颉是殺人凶手無疑了。”
至于凶殺現場，李離不知道，那完全是壺颉事後利用曹文丙的斷舌和破衣衿僞造的，手段的奸詐陰險，使得李離和張成都上了當。
李離後悔當日沒有親到現場踏勘，以至中了壺颉的圈套。他非常氣忿地命令張成馬上將壺颉拘捕，押回京城聽候發落。
冤案終于查清，可是無辜死去的曹文丙再也不能複生了。李離追悔莫及，頂著寒風，冒著大雪，獨自去到郊外走來走去，以減輕心內的痛苦。
天色漸晚，李離來到一座破舊的祠廟門前，聽得裏面傳來陣陣令人心碎的哭叫聲，連忙進去看個究竟。
只見破神案下蜷縮著一位瞎眼的老媽媽。她衣衫單薄，冷得瑟瑟發抖，口裏不停地呼喊著：“文丙兒，你死得只是脫下了雪袍，好慘哪！”
李離知道自己在這裏巧遇了曹文丙的瞎眼老娘，憐憫、內疚的心情一起向他襲來。他不敢透露自己的姓名和身份，只是脫下了雪袍，披在曹媽媽身上。
曹媽媽頓覺渾身溫暖，連聲道謝，說道：“我只當今晚會凍死在這裏，想不到在絕路上遇上了你這樣的好人。恩人哪，你若然知書識字，煩請你代我寫張狀紙，我要去把昏官李離告倒。”
李離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裏忐忑不安地想道：“真是官高爲害很輕易，百姓伸冤難上難哪！不過，現在真的要我李離寫狀告自己麽？”
曹媽媽等待了一會，見李離沒有反響，以爲他怕惹是非，不肯代寫狀紙，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又哭泣起來。
看見曹媽媽老淚縱橫，李離心如刀割，他想了想，咬咬牙說：“老媽媽不必傷心，我來替你寫狀。只是神桌傾塌，又在黑暗之中，實在難以下筆啊！”
曹媽媽謝了李離，她對他訴罷冤情，就摸索著走出門外，撲通一聲跪在雪地裏，喊道：“恩人哪，此刻大雪紛飛，門外必有雪光反照，你就伏在我背上寫吧！”
李離趕忙走上前去。忽然記起身上沒帶紙筆墨硯，爲了不讓老人失望，他撕下一塊衣衿，咬破右手食指尖，就伏在曹媽媽背上寫起狀來。
李離寫完了壺颉的罪狀，正待寫上“李離執法不明，草菅人命”幾個字，猛然想到這張狀紙一旦告准，自己將要承擔失斬之罪，手便抖個不停，半晌也寫不出一個字來。
曹媽媽默默地等待著李離再寫下去，見他好久未動，以爲是寒冷之故，便執意要把雪袍還他。李離凝視著雪袍，又想起了家中的妻子和幼兒，更不忍再寫下去。
曹媽媽終于忍不住歎口氣說：“恩公，這也難怪你啊！李離官高權大，我是一個窮婆子，哪裏告得倒他。唉，不必再寫了！”
這兩句話使李離如五雷轟頂，他聽了之後，即刻滿含淚水，倏地伏在雪地上，繼續用鮮血把狀紙寫完。
李離雙手把狀紙交給曹媽媽，又送了她幾兩銀子，叮囑她一路小心，待天明雪止，即可上路。
曹媽媽顫巍巍地又要跪倒拜謝，還問李離姓名，說日後要給恩公立個長生牌位。李離慌忙把她扶住，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出自己的姓名來。
正在這時，壺妻和秋娥剛巧從此路過，一見李離正扶著曹媽媽說話，都怔住了。秋娥叫道：“曹媽媽，他是…………”
曹媽媽連忙答道：“他是我的恩人，給我寫了狀紙，還送我盤纏上京哩！”說著，又把血寫的狀紙拿了出來。
壺妻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著“狀告壺颉行凶，李離枉殺”，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李離趁勢勸她們結伴上京告狀，三人連連稱是。
李離這才稍覺安心，又給了壺妻幾兩銀子，就匆匆告辭了。
壺妻望著李離遠去的背影，恩與仇在心內翻騰交織著，她忍不住轉身告訴曹媽媽：“您的恩人就是您要告的李離！”
曹媽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非常驚訝地說：“天下哪有這麽好的官啊！我不告他啦！我不告他啦！”
壺妻勸告她說：“告倒了壺颉，才能爲文丙報仇伸冤。至于李離，我們可以不去告他。”秋娥也從旁勸說，曹媽媽這才安靜下來。
李離回到京城，即刻親自審訊壺颉。消息傳開後，全城沸騰起來，街頭巷尾、酒樓茶館都在談論這事。
朝廷中的文武大臣也對此議論紛紛。特別是一些慣用權力徇私枉法的官員，都巴不得新建立的法制毀在李離手裏，以解除對他們的約束。
到了開審之日，百姓們都趕來觀看，公堂外面，好象趕廟會一樣。
李離把天罡劍懸在公案上方，傳上原告、被告和證人。壺颉被押上堂來，一眼發現了自己的妻子和秋娥，正扶著曹媽媽站在一邊，嚇得他雙腿發軟，以爲是鬼魂出現。
李離喝令壺颉低頭認罪。壺颉自知抵賴不過，只得承認濫用私刑、毒打曹文丙和追殺妻子、仆婦的事，但對杏花酒店的命案卻一味推托，說是與己無關。
誰知他的妻子和秋娥先後上前作證，把一切經過和看見的事說了，李離也亮出了壺颉丟失的金牌。壺颉在人證物證面前，不得不招供自己的罪行。
李離指著天罡劍，宣布判決壺颉死刑，以抵他殺死的賣酒女一命。壺颉自知法網難逃，象瘋了似地吼叫起來：“好哇，李離！如果你是公正的人，那麽天罡劍也該砍在你自己的頭上！”
李離冷笑了一下，毅然宣布： “先斬壺颉，以正法紀。我李離自會上殿向賢公請死，決不枉法徇私！”
李離的凜然正氣壓倒了壺颉的氣焰。惡貫滿盈的凶手壺颉，終于被推出公堂，斬首示衆。
隨著，李離喚過張成，叮囑他把曹媽媽帶回綿上贍養，讓她安享晚年，以平失子之痛。至于張成錯判之罪，則由他李離全力承擔。
張成伏地痛哭，要求代替李離殉法；曹媽媽和壺妻、秋娥也哭著跪下，極力勸阻李離不要上朝請死，但是李離一定要去。
李離的妻子領著孩子匆匆趕來，見李離一定要上朝請死，就淚流滿面地向丈夫獻上一杯酒，和他痛哭訣別。
李離接過酒杯，看了看妻子、兒子，一飲而盡。孩子哭喊著，扯著李離的袍角，死也不讓父親離開。
李離含淚撫摸著孩子的頭，對妻子說：“我去後， 你要好好教養孩兒，長大了，辦事要細心；對下要和愛，對上不奉承；無德莫居官，有才方應選。”
李離又要求妻子對他要用雪袍裹屍而葬，因爲此袍是妻子手縫，這可使他在九泉之下長記夫妻深情。
這時，曹媽媽又步履踉跄地走近李離，哭叫著：“李大人，你千萬不能死啊！我要隨你上朝去，懇求國君把你赦免。”李離感激地說：“您老人家抛開個人恩怨，這使我慚愧萬分，但我不能給那些徇私枉法者留下推倒法制的借口！”
李離隨著叫人給他披枷戴鎖，自己懷抱著天罡劍，緩步走向大門。門外的百姓們一湧而上，痛哭挽留。但李離不顧，含著熱淚，昂然而去。
李離到了皇宮，跪到晉文公面前請求處死自己。晉文公惋惜地說：“人有貴賤，罰有輕重，何況造成錯判的責任主要在你的下級，你又何必要請死呢？”
李離搖頭說：“我身爲掌刑官，批准死刑的是我，我豈能把錯殺無辜的責任推向下級！”晉文公爲難地說：“你的下級辦了錯事，你承擔罪責；你是我的下級，豈不是我也要爲你承擔責任嗎？”
李離回答說：“我是您委任的掌刑官，我有自己應守的條例。＇失斬者問斬刑”，這是已定的刑法，我錯殺了人，就該按法受斬。”
晉文公又說他過去做了許多好事，功罪相當，執意要降旨赦罪。李離含淚說：“您因我能執法無私，所以委我以重任，現在我犯了失斬之罪，不能枉法徇情了！”說罷，拔劍自殺而死。李離的執法無私的精神永遠值得效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