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有神明》
作者:燈下不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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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暗戀x甜寵xhex男二上位]
[可鹽可甜x港區小霸王]
那年七月,馮蕪爬到合歡樹上抓貓,許星池路過,拽開T恤衣擺:“阿蕪,把貓扔下來,哥哥幫你接著。”
一轉眼,長大後的許星池噙著冷笑:“馮蕪,你幫她把芒果吃了,我答應跟你訂婚。”
衆目睽睽下,馮蕪一口一口將芒果吃掉,她摸著手背因過敏迅速躥起的疙瘩,輕聲:“星池哥哥,咱們兩清了。”
許星池哂笑:“可以,待會我就跟伯父商量訂婚事宜。”
然而他沒想到,馮蕪的“兩清”,是真的兩清。
喝到吐血那天,許星池在電話裏求她:“阿蕪,你來看我一眼好不好?”
傅司九忝爲港區傅家最爲纨绔的老幺,眼睜睜看著馮蕪小尾巴似的跟在許星池身後多年。
他多少次都險些被氣笑了。
這臭丫頭耳聾眼花就算了,連心都瞎了。
那天夜晚,馮蕪喝多了,將柔軟的身子埋進他懷裏,傅司九舌尖抵腮,十分矯情:“你這是做什麽,老子不是隨便的人。”
馮蕪擡頭,可憐巴巴還未說話,傅司九膝蓋瞬間軟了:“得,抱吧抱吧。”
馮蕪捧住他長相風流的臉,“能不能親一口?”
傅司九:“……”
初吻被“奪走”的第二天,傅司九懶著調:“外面天兒熱,小阿蕪可千萬別出門,九哥給你送冰咖啡,順便,把名分定了~”
精彩節選:
阿蕪,九哥給你沖鋒陷陣 ——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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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城,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下,一輛白色奔馳緩緩停在會所門前。
窗外寒風凜冽,馮蕪將剛從幹洗店取回來的男款大衣拎在手裏,踩著小羊皮靴上了台階。
會所的服務生認得她,連忙迎上前:“馮小姐,許少就在裏面等您。”
馮蕪溫柔地點頭。
跟著服務生往包廂走時,馮蕪扭過臉,小巧的下巴陷在狐狸毛的衣領內:“還沒開始?”
“沒呢,”服務生恭敬道,“還差一位。”
馮蕪輕歪腦袋,潤如春水的雙眸浮出一點疑問。
這個局是許星池組的,來往的都是那些朋友。
許星池性子冷傲,衆星捧月,能讓他看上眼、並纡尊降貴等待的,整個珠城怕也沒幾個人。
瞧出她的疑問,服務生以手遮唇,小聲說:“港區那位小少爺回來了,聽說是許少的哪個朋友得罪了他,許少便組了這個局...”
具體的內情他不清楚,就算清楚,也不敢說的太過明白。
這位來自港區的小少爺可不是善類。
馮蕪輕輕點頭,沒多追問。
包廂近在眼前,服務生敲了兩下門,戴著白色手套的指骨握住門把,從外面將門推開。
喧囂甚甚而出。
馮蕪目不斜視,拎著大衣走了進去。
包廂裏十幾個人,男女都有,熱鬧非凡的場景,並沒有因她進來就收斂,也無人主動跟她打招呼。
馮蕪習慣了這種輕慢。
她安安靜靜的,從衆人眼皮子底下穿過,將大衣遞給沙發中央的年輕男人:“洗過了,幹淨的,你多穿點。”
許星池仰靠著真皮沙發,面色冷峻:“少管我。”
“......”馮蕪抿了抿唇,溫聲提醒他,“是你發的信息,叫我幫你送件大衣...”
話一落,許星池寡淡的眸子掀了下,似笑非笑:“我,給你,發信息??”
刻意拖慢的語速,顯而易見的譏諷。
馮蕪聽出來了,那件大衣還被她拎在手裏,許星池一直沒接。
僵持一秒,許星池下颌扭向旁邊,漫不經心道:“林朵朵,剛才是不是你在玩我手機?”
林朵朵最近追許星池追得很緊。
她漂亮又明豔,大方承認:“人家也是關心你嘛。”
“行了,”許星池收回視線,不耐煩道,“既然是她發的,就給她好了。”
馮蕪小扇子似的眼睫垂下,遮住她所有情緒。
她不吭不響,將大衣遞給林朵朵。
“抱歉哦,阿蕪姐,”林朵朵聳聳肩,“我不知道你能這麽聽話,聽說你店裏很忙啊,我付你個誤工費吧。”
馮蕪沉靜的目光瞥向她:“好,18萬8,現金還是轉賬?”
林朵朵:“......”
什麽玩意兒18萬8?
“店裏剛出的咖啡新品,”馮蕪並沒坑她,“一個探店的博主現場定了,可惜只有我會做。”
但她被許星池的一條信息喊來了這邊,只能推拒掉那個博主。
林朵朵被噎到語塞。
她不爽地晃晃許星池胳膊。
像是懶得搭理女人間的爭風吃醋,許星池接過旁人遞來的紅酒杯,動作熟練的輕搖。
他鼻尖湊到酒杯前輕嗅,淡出一句:“馮蕪,這信息,是我發的。”
“......”
場面寂寂片刻。
“怎麽,”許星池撩了下眼皮,“不信啊?”
衆目睽睽之下,他驟然改口,顛倒黑白,將責任攬在己身,不知道是想偏袒林朵朵,還是想向誰宣戰。
林朵朵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洋洋得意地望向她。
馮蕪來得急,身上只套了件灰色羊絨大衣,裏面一件白色薄針織打底,抵不住這晚驟降的溫度。
她掩在大衣下的嬌軀不明顯的顫栗。
場面猝然僵持住。
下一秒,大門再次被人推開,包廂裏的十幾個人眼明心亮,立刻斂了所有動靜,此起彼伏的打招呼:“小九爺。”
連許星池都從沙發上起身。
瞬間,馮蕪被湮滅在許星池高大的身影之下。
“喲,”來人吊兒郎當的,拖著不帶任何口音的普通話,“這是...又給我們馮小草罰站呢。”
許星池臉子一沉,不悅的目光落到馮蕪身上。
馮蕪背脊筆直,慢慢轉過身,望向站在門口的男人。
她啓唇,跟大家一樣喚他:“小九爺。”
“什麽小九爺?”男人輕嗤,“我是你什麽爺?”
馮蕪:“......”
男人長著一張風流多情的臉,微分碎蓋發型添了幾絲浪蕩,雪白的鼻翼上一點芝麻痣,宛若暗夜裏專門勾人心志的妖魅。
他叫傅司九。
港區最富盛名的傅家老幺,爲人最是玩世不恭,屬于看天地不順眼,能立刻幹天地的主兒。
傅司九身材颀長,裏面一件白色圓領毛衣,黑色西褲,寬肩上隨意披了件褐色毛領的軍大衣。
軍大衣之下,他一雙長腿吸人眼球,氣場兩米八的站在那裏。
“小九爺,”一個男人盯著他身上大衣,啧啧兩聲,“這大衣是L家新款吧,我看了,得十幾萬吧。”
傅司九雙手抄在西褲兜裏,肩上大衣隨著他走路的動作在背後晃動,隨意懶散的模樣。
“69。”他殷紅的唇吐了個數字。
一群人愣了。
問這個問題的男人頓了頓,幹巴巴的笑:“69萬?還是得小九爺。”
他們雖然有錢,但還真不舍得買件69萬的軍大衣。
包廂擺設呈U型,正中央沙發有兩個主位,一個是許星池坐的,另一個一直空著,顯然是給傅司九預留的。
傅司九從那主位越過,晃蕩到沙發邊角,懶骨頭似的窩了進去,二郎腿翹起來後,他掀掀長眸:“69塊。”
全場:“......”
靜默良久。
其中一個男人鼓起勇氣問:“69塊,哪買的啊,我大哥買了一件,16萬8呢。”
傅司九冷白的手指彈彈大衣毛領:“拼嘟嘟。”
“......”
隨著衆人的再次死寂,馮蕪有點想笑,有種傅司九在遛他們玩的感覺。
“行了,”傅司九懶懶的把玩著手指,“都坐吧,我有巨物恐懼症,你們都站著,我害怕呢。”
“......”
衆人各有各的位置,馮蕪來時,偌大的包廂便只有一個主位空著。
而那個主位,她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坐的。
大家都坐下後,唯一沒位子的馮蕪便顯得格外出挑。
大衣已經送到,馮蕪輕聲:“我先回去...”了。
“馮小草,”然而話沒講完,傅司九細長的丹鳳眼便掠了過來,“你剛才,是不是在嘲笑我?”
他眼神睥睨,如同天生的王者,漂亮的指尖點點膝蓋:“過來,到我這兒,笑給我看。”
“......”
包廂悄寂。
衆人多少都了解傅司九的性格,他浮浪不羁,頑劣不堪,睚眦必報,但不曾聽說會欺負女生。
甚至對女人敬而遠之。
然而衆目睽睽,傅司九命令馮蕪的話,含了明顯的挑釁,倒惹得大家側目。
許星池的臉表情不明,眼睫在下眼睑投出一小片陰翳,莫名顯得晦暗。
包廂內氣流冰封,噤若寒蟬。
沒人敢幫馮蕪求情,也不會有人願意爲了她,得罪這位港區來的惡魔少爺。
馮蕪踩著靴子,一步一步走到傅司九面前。
她垂下眼,望著沙發上指點江山的男人:“小九爺,你看錯了。”
“......”傅司九腦袋枕住沙發,散漫地望住她,“不承認啊?那就在我旁邊罰站。”
馮蕪眼睫簌了簌,硬生生咽下了想反駁他的沖動。
不是說有巨物恐懼症,不喜歡別人比他高?
默默腹誹一句,馮蕪腳步微移,側身站在他旁邊。
站哪裏都是站。
站在拐角倒不惹人注目了。
傅司九瞥她一眼,漫不經心斂了視線,閑閑道:“找我來,有何貴幹?”
見他直奔主題,衆人紛紛支起耳朵。
“是這樣的,”許星池不好坐著,長身玉立地站在茶幾前,淡然道,“前段時間,朵朵在朋友圈發了您的照片...”
那是一張偷拍的照片。
傅司九神秘低調,不愛社交,偶爾出席某些場合也極難接近,他身份顯赫,長相又一等一的好,不知多少貴女想要親近,卻苦于沒有接近的機會。
沾了許星池的光,林朵朵在一次酒會上見了傅司九一面,出于炫耀,偷拍了他一張照片,發到朋友圈後,瞬間引起驚濤駭浪。
一時間,各種羨慕溢美之詞洶湧而來,甚至有人谄媚地請她吃飯,想從她這裏得到一個接近傅司九的機緣。
一來二去,這事便捅到傅司九發小的耳朵中。
不知是出于傅司九的示意,還是那些想巴結他的人擅自做主,短短半個月,林朵朵服裝設計工作室的客戶一夜之間鳥獸散。
理由也給的莫名其妙。
有老客戶悄悄提醒她,叫她好好斟酌一下最近是否得罪過什麽人。
林朵朵瞬間便想到關于傅司九的那條朋友圈。
會所包廂富麗堂皇,裝修典雅高檔,一群人鴉雀無聲,屏息等待宣判的姿態。
傅司九恍若未聞,翹著二郎腿,對著燈光打量自己骨骼均勻修長的手指,二世祖的調調不經意間就爬上眉眼。
一屋子人都不敢講話。
許星池被晾在那裏,他孤傲慣了,短瞬間,臉色難看到發黑。
威壓感漸漸厚重。
“許少爺,”像是欣賞夠了自己手指的美貌,傅司九眼睫微掀,懶懶道,“你跟那...”
說到這,他刻意停了下,苦惱地斟酌著措辭。
最後,吐了句:“女的,什麽關系啊?”
抱歉。
他實在想不起來那女的姓誰名誰。
這問題一落,所有人目光都不由自主移到馮蕪身上。
傅司九自顧自道:“我怎麽記得,你跟馮小草才是一對兒啊,你倆不是...快訂婚了?”
他眉骨稍揚,難以言喻的口吻:“你出軌了啊?”
“......”
場面頃刻定格。
這話題涉及旁人隱私,誰都沒想到他會追問的這麽仔細,尴尬彌漫了整間包廂。
不等許星池回答,馮蕪輕輕軟軟地開了口:“小九爺,我跟星池哥哥的關系,與今天的事,並沒有關系。”
“怎麽沒關系,”傅司九下颔稍扭,眼尾睨她,“他未婚妻在罰站呢,也不見他求句情,那女的...得多大臉,能特地讓他組這個局。”
“......”
許星池鼻息一絲諷笑:“小九爺誤會了,什麽訂不訂婚,都是別人亂說的。”
這話相當于是在衆人面前打馮蕪的臉了。
馮蕪軟唇輕抿,手臂悄無聲息環緊了凍到發抖的身軀。
會所包廂燈光灼白,亮到刺眼。
“那誰,”傅司九冷不防開口,“空調邊兒坐著的那個,誰家大冷天把空調開18度?電費多貴呐,敗家玩意兒。”
“......”
有人小心翼翼問:“小九爺...您喜歡多少度?”
傅司九:“37,那不得跟人體溫度差不多?”
“......”那人語塞,壯著膽子憋了句,“最高只有30。”
傅司九:“......”
他一雙褶痕很深的丹鳳眼稀罕的浮上茫然,忍不住扭臉,問旁邊的馮蕪:“只有30度?”
馮蕪:“......”
傅司九一向是狂妄蔑視的,倒罕見這種拙讷茫然,方才被許星池影響的心情倏然間一個大轉彎,馮蕪唇角不受控的翹了下,她回望傅司九的眼睛,認真點了點頭。
傅司九目光下移,仿佛定在她唇角的弧度上。
短瞬,他收了視線,不耐煩道:“就開到最高,有多高開多高。”
“哎,好嘞。”
“小九爺,”耽誤了不少時間,許星池表情不大好,“得饒人處且饒人,朵朵的工作室損失慘重,看在她不懂事的份上...”
傅司九狹長的眼睛微擡,渾不在意的神情猝然變了。
他薄唇提了下,明明是微笑的表情,黑沉的眸底卻染了風霜。
“不懂事兒?”他皮笑肉不笑,“這不是我老子用來形容我的嗎?”
要論不懂事,誰能比得上他?
“......”
不明白傅司九的意思,許星池下巴略略示意,林朵朵端著酒杯,戰戰兢兢的上前:“小九爺,是我不好,照片和朋友圈我已經全刪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別,”傅司九懶著調,“女的跟我道歉,那不折我壽嗎。”
“......”
就在大家都摸不清他底前,傅司九輪廓利落流暢的下巴一揚:“這種酷刑,就讓嘲笑我的人來替吧。”
“......”
全場悄寂。
“小九爺,”有人遲疑著問,“讓...林朵朵,跟馮蕪道歉啊?”
“你耳朵有問題?”傅司九眼神睥睨,煩了,“馮小草敢嘲笑我,這誰敢偷拍我,倆都得罰,一並解決了吧。”
“......”
林朵朵泫然欲泣,求助性的回頭,看著許星池。
跟傅司九道歉她心甘情願,但跟馮蕪...
然而許星池一直垂著腦袋,只留給她一道硬朗的側臉,絲毫沒察覺到她的哀求。
“不樂意啊,”傅司九雙腳落地,松垮起身,“爺得走了,我時間可寶貴,不是賠個18萬8就能解決的。”
馮蕪眼睫簌了下。
原來她跟林朵朵的爭執,傅司九都聽見了。
傅司九的要求並不過分,一沒打林朵朵,二沒提別的,衆人靜默無言,不敢多說什麽。
林朵朵孤立無援,一張臉漲紅到滴血。
她咬緊貝齒,面向馮蕪,壓著細細的哭腔:“阿蕪姐,對不起。”
這個局,有如一場笑話。
空調溫度上升極快,馮蕪凍到發顫的身體漸被暖氣環繞,她手指捏緊大衣系帶,不知該作何反應。
吸頂軌道燈下,她半陷進狐狸毛衣領的臉蛋白到發光,那雙自帶淺彎的雙眸含了兩分無措。
傅司九叫林朵朵跟她道歉是什麽意思?
這...
是懲罰?
若不是大家都知道傅司九頑劣不堪的性子,怕是都會誤認爲他在爲自己討公道。
但馮蕪跟傅司九只是點頭之交。
更不敢自作多情這樣認爲。
她腦袋稍垂,潋滟的雙眸朝下,疑問地看向傅司九。
男人臉頰瘦削,三庭五眼比例優越,長睫遮住大半情緒,在察覺到她視線時,懶懶地給了她一個回應:“難受了?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嘲笑我。”
“......”
林朵朵孱弱的背鞠著九十度的躬,卻遲遲等不到回應。
“說話啊,”傅司九指尖點點沙發,示意馮蕪給人家一個回複,“原不原諒?”
“......”馮蕪一腦門官司,“林小姐在跟你道歉。”
幹嘛來問她。
傅司九耷拉著眼皮,眼尾勾勒出狹長的弧度:“我不原諒。”
“......”
不原諒就對了。
他嘴裏能跑出“原諒”倆字兒,才真的有鬼了。
馮蕪老老實實的轉達:“林小姐,小九爺說,他不原諒。”
林朵朵:“......”
這是一場渾水,馮蕪不想再參與,她禮貌點頭:“我還有事,先走了。”
傅司九垂眸,唇角扯扯,沒再繼續跟她追究嘲不嘲笑的事。
包廂裏十余人都屬同個圈子,但因許星池的關系,沒有一個人跟馮蕪打招呼,馮蕪受冷臉慣了,面色坦然地出了門。
走廊陣風刮過,馮蕪收緊大衣系帶,鼻尖被冷意沖擊,酸酸澀澀的涼意直沖眼周。
她放緩呼吸,以免被激出眼淚。
走了幾步,對面匆匆迎來一人,是傅司九發小之一,也是珠城有名的敗家少爺,叫盧行添。
盧行添身上穿了件跟傅司九一模一樣的大衣。
只是兩人給他人感覺卻完全不同。
若說傅司九把軍大衣穿成冷峻不羁的軍閥風,那盧行添就是村口二大爺風。
馮蕪鼻尖紅紅的,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妹妹走了...”盧行添跟她打招呼,待看見她眼睑和鼻尖绯紅時,卡頓一秒,“哭了?誰欺負的,告訴哥哥...”
“沒有,”馮蕪連忙解釋,“被冷風吹的。”
盧行添半信半疑,剛想開口再講幾句,不遠處的包廂門呼的被拽開。
他勉強將話咽回去,大步從馮蕪身邊越過。
“兄弟,你等等我會死?”
傅司九比他高大半個頭,黑沉的目光輕松從他腦袋上越過,無悲無喜地停在馮蕪遠去的背影上。
他薄唇輕啓:“大衣脫給我。”
“你不是有?”盧行添不滿道,“你還想穿兩件?我警告你,就沒你這麽橫的,雖然我肉多,但不代表我扛凍...”
他自說他的,傅司九恍若未聞,隨手拽下自己的軍大衣,看也不看地扔到他懷裏,使喚仆人似的:“送去給她。”
緊接著,他霸主似的將盧行添的大衣拿了過來。
盧行添:“......”
真的。
他時常因爲自己跟不上傅司九的二B思維而感覺到羞愧。
然而想到方才馮蕪被吹紅的眼和鼻子,他還是抱著這件大衣追了過去。
將將走到大門口時,馮蕪被盧行添喊住。
“這大晚上出門,”盧行添絮叨,“妹妹你得多穿點啊。”
說著,他將軍大衣遞到她面前:“借你穿。”
“......”馮蕪驚然,“不用,到車上就不冷了。”
“拿著,”盧行添不容拒絕,“你車停得遠,且得走一段呢。”
捕捉到他話裏的關鍵,馮蕪問:“你看見我車了?”
“小九看見的,今天車多,那泊車小弟給你停裏面了,”盧行添憨笑著抓抓腦門,“白色小奔馳嘛,咱們都認得。”
大衣帶著主人的余溫,馮蕪沒再客氣,把大衣穿到身上:“謝謝你啊行添哥,我洗過還你。”
盧行添抓腦門的動作頓住。
都忘了補充,這大衣不是他的。
馮蕪個頭不算矮,總有165了,然而男人大衣穿在她身上跟條被子似的寬大,怕衣擺拖地,馮蕪甚至得擰一團衣料往上提才行。
等馮蕪走遠,盧行添轉身,眯起眼,盯著慢條斯理往門口來的男人打量。
傅司九的臂彎搭著他的大衣,內搭只有一件白色毛衣,兩條腿逆天的長。
“我說,”盧行添一副心知肚明的調調,“你方才不等我,別不是因爲看見阿蕪妹妹的車,知道她也來了,怕她受那群人欺負吧?”
難怪他車還沒停穩,某個男人就推了門。
傅司九把大衣扔給他:“腿短賴誰?”
“......”盧行添咬牙,他拎著大衣抖動,一字一句控訴,“把我大衣沒收,又讓我去送你那件,分明是怕人家凍著,又不敢讓人家知道是你送的。”
盧行添鄙夷:“傅司九,兄弟瞧不起你!”
“你想多了,”傅司九雙手抄兜,閑散地往門外走,“看她眼瞎可憐,怕她再把心凍瞎了。”
屁!
他的鬼話盧行添一個字都不相信。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包廂裏。
林朵朵泫然欲泣:“小九爺是在故意羞辱我嗎?”
居然讓她跟馮蕪道歉。
一群人面面相觑,也摸不清傅司九的心思。
“林朵朵,”許星池面無表情,嗓音發涼,“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林朵朵要掉不掉的眼淚倏然間卡住。
她顫著紅唇:“星池...”
許星池並不搭理她,拎著馮蕪送來的那件大衣起身,淡淡的聲線,挾著幾許嘲諷:“你是什麽東西,也敢使喚馮家的大小姐?”
“......”
他邁步往門外走,包廂裏的人紛紛跟著起身,有人小心翼翼:“星池,手機不要了?”
“她碰過了,”許星池語氣不明,“我嫌髒。”
林朵朵:“......”
回到馮宅後,庭院裏的地燈亮著。
後媽林素一臉笑容迎出來:“小桃說早就下班了,怎麽現在才到家?”
“有點事,”馮蕪說,“耽誤了一會。”
小靴子踩到青石地面的那一刻,馮蕪不由得看了眼副駕上放著的軍大衣。
猶豫片刻,她將大衣抱上。
這大衣她穿上太長,衣角險些拖到地面,大衣褐色毛領綿軟,透著特殊的橡木苔味。
這種香味,讓馮蕪想起雨後初晴的空城山。
她好像在傅司九身上也聞到過這種味道。
林素定睛:“哪來的大衣啊?”
馮蕪抿抿唇,敷衍道:“朋友的,洗了還他。”
林素滿臉笑,那笑裏含了不易察覺的討好:“給阿姨吧,阿姨來洗。”
“......”馮蕪唇角淺勾,“阿姨您別客氣,我送去幹洗店。”
林素的小心翼翼和過度熱情讓她稍感不適。
馮蕪回眸望她:“阿姨,我爸回來了嗎?”
“啊,回了,”林素答,“在客廳。”
“好。”
把大衣挂到衣帽架後,馮蕪趿著拖鞋去了客廳,爸爸馮厚海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一疊報紙,看得津津有味。
聽見動靜,馮厚海從報紙中擡眼:“剛才,有人偷偷告訴我,星池又欺負你了?”
“......”沒想到他消息這麽靈通,馮蕪垂下眼,輕聲說,“爸,我想搬出去住。”
馮厚海把報紙扔到茶幾:“在家裏住多好,有阿姨照顧你...”
“爸,”馮蕪說,“我大了,而且我的甜品店已經步入正軌,經常需要熬夜加班,住家裏不方便。”
馮厚海點點手指,示意她先坐下。
父女倆相對無言片刻。
良久,馮厚海歎息:“是不是因爲許家就在隔壁?這事說到底,總是咱們家對不住人家,當年若不是爲了找你,他媽也不會被搶劫犯殺害...”
“爸!”馮蕪眼睛一紅,“不是因爲他!”
她只是無法適應林素束手束腳的討好她。
她知道林素別扭,她又何嘗不別扭。
“下午,我見著你許伯伯了,”馮厚海說,“他又向我提及你跟星池的婚約,說你已經大學畢業,婚事可以訂了...”
馮蕪抓住膝蓋的指節發白,像是從心底硬擠出來的話,輕輕小小的聲:“爸,我不想訂婚。”
“......”
另一邊的小客廳傳來時事新聞的聲音,若隱若現的,成爲父女倆談話的背景音。
“阿蕪,”馮厚海語重心長,“星池是被怨氣蒙了眼,咱們要給他點時間,這婚事,只能許家說不要,咱們家不能提。”
否則,會惹來他人诟病。
他耐心道:“你們倆一起長大,這也是你媽媽和他媽媽共同的心願。”
馮蕪抿緊唇,眼眶子燙的差點兜不住。
冗長的沉默。
馮厚海望著她,不忍再說。
原以爲兩個孩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長大後必定是佳偶天成,不用他們大人再費心思。
任誰都想不到,中間會出了那檔子事。
馮蕪臉上明顯的回避,她不願提及過往,馮厚海沉默良久,隨即將話題扯開:“過幾天是星池25歲生日,禮物別忘了准備。”
馮蕪沉默點頭。
“你阿姨幫你准備了甜點,”馮厚海說,“原本家裏只有芒果了,想著你過敏,又臨時跑去水果店買了別的,你去吃一點,別寒了阿姨的心。”
馮蕪繼續點頭。
她動作木讷,仿佛是個只知道聽令行事的行屍走肉。
馮厚海擺手:“去忙吧。”
去餐廳吃甜品時,林素坐在她身邊陪著,沒話找話聊:“小力打電話來,說想姐姐了。”
小力是林素跟馮厚海的兒子,也是馮蕪同父異母的弟弟,今年6歲。
“我幫他准備了禮物,”馮蕪放下勺子,“等他從外婆家回來就給他。”
林素笑顔逐開:“他一定很開心。”
扪心自問,林素對她很好,無微不至的那種好。
但就是太好了,甚至超越了她的親生兒子,馮蕪消化不掉這種摻雜了討好的好。
“對了,”林素說著八卦,“新聞你看了嗎,港區傅家大少接任傅氏總裁,幾個核心資産都落到了大房孩子手裏。”
傅家大房一共就三個小孩,傅司九的大哥和大姐,還有傅司九。
馮蕪歪歪腦袋,認真傾聽。
見她感興趣,林素繼續說:“前陣子,一直養在珠城的傅老幺不是回去了嗎?就因爲他大哥上任這事,聽說,他大哥和大姐要求他回港區發展,被拒了。”
“......”馮蕪驚訝,“阿姨你怎麽知道?”
“嗨,幾個太太閑聊時說起的,”林素說,“傅司九被送到珠城時還小,那時候傅家內部鬧得腥風血雨,現在穩定下來,家人自然也希望他能回去。”
說到這,林素壓低聲音:“他跟星池一個高中啊,據說填高考志願時,他家姐讓他報考港大,結果傅司九轉頭報了珠大,把他哥和他姐氣的差點升天。”
“......”
還真像他的做法。
傅司九的事在圈內屬于密辛,哪怕不經意間一件小事,也沒人敢拿出來在公衆場合大肆暢談。
傅司九小許星池一屆,許星池高三時,傅司九高二,馮蕪才初三。
林素嘴裏的這些小道消息,馮蕪自然不清楚。
見她沉默,林素悄悄住了嘴,小心端詳她神色。
八卦講得興起,竟然忘了,那一年,是馮蕪的痛。
“阿蕪,”半晌,林素欲言又止,“是阿姨不好...”
馮蕪猝然回神。
她下意識想皺眉,又生怕林素看見心憂,只能佯裝平靜。
她剛升初三那年,親媽因病去世,半年後,爸爸馮厚海跟林素領了證。
就因爲這個領證,彼時尚小的馮蕪一時間接受不了,她接受不了跟媽媽感情深厚的爸爸,只過了半年就跟別的女人領了證。
馮蕪跟馮厚海發了一通脾氣後,抹著眼淚跑出家門。
她去了媽媽的墓地,她跟媽媽告狀,說爸爸這麽快就移情別戀了。
然而等她回來,便得到許星池的媽媽爲了尋她,在巷子裏遇到了搶劫,又被劫匪失手害死的消息。
馮蕪成了罪人。
林素不是小三,她跟馮厚海相識于正規途徑,兩人均爲中年喪偶,相處合適便領了證。
她跟馮厚海都沒想到這段婚姻中間,會出現這麽多的連鎖反應。
不管出于愧疚,還是對馮蕪的補償,林素對待馮蕪一直是討好的,小心翼翼的。
“阿姨,”馮蕪受不住這種拘謹,率先岔開話題,“您跟其他太太一起聊天時,別議論傅司九,他好像...挺小氣的。”
若傳到他耳中,不定會惹起怎樣的禍端。
這話裏含了幾絲關心,林素眉開眼笑,連聲應了。
回到臥室後,馮蕪卸下疲憊。
洗漱完,她坐在床沿,望著邊櫃上的那張合照入神。
合照是在馮蕪10歲生日上拍的,珠城規矩,10歲是個大生日,父母幫她辦了個很熱鬧的生日酒會。
馮蕪是7月生日,燦爛的盛夏,院門口那株兩人粗的合歡開得如雲如霧。
她養的小貓叮叮頑皮地爬到合歡樹上,喵喵喵叫了半晌,膽小的不敢下來。
馮蕪只能野猴子似的爬上去救它。
剛把叮叮抱進懷裏,許星池便來了,他仰起頭,怕嚇到她,溫柔著聲哄:“阿蕪,把貓扔下來,哥哥幫你接著。”
等她爬下樹後,許星池頃刻冷了臉,手指捏住她耳垂教訓,低斥她下次不可再魯莽爬樹,有困難應該向他求救。
夏風穿過時間,馮蕪至今依然記得當時飄落到許星池黑發上的那朵合歡。
合照是馮家三口人,還有許家三口人。
兩家媽媽熱切的盼望他們兩人長大,然後攜手下半生。
誰都沒料到意外來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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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珠城漸漸肅冷的氣溫下又過了兩天。
馮蕪的甜品店【甜裏】開在臨近市中心的角落,店面裝修極有氛圍感,配合著櫥窗裏的蛋糕和甜品模型,香甜的味道飄了半條街。
小桃從後廚出來,脆生生道:“阿蕪姐,許少生日的擺台都准備好了。”
“嗯,”馮蕪說,“主蛋糕記得多放芒果,星池哥喜歡。”
小桃點頭應了。
核對完冷藏櫃裏的成品,馮蕪揉揉發酸的腰,將將站直身體,便聽見店門清脆悅耳的鈴铛響了。
“歡迎光臨。”她溫聲說。
下一秒,馮蕪聲音卡頓住。
對上傅司九疲倦的臉時,她唇角笑意仍在。
“馮小草,”傅司九眼睑發青,像熬了幾個大夜,“給我來杯咖啡。”
甜品店並不主賣咖啡,但因馮蕪自己喜歡,便搜了不少咖啡豆,安置了一個小小的角落,可有可無的售賣。
甜裏開業時,傅司九莫名其妙的送了兩個開業大花籃,沖著那兩個花籃,馮蕪好脾氣地幫他手磨了一杯巴拿馬。
甜品店四周都是透明玻璃,傅司九微阖眼,倦怠十足地窩在拐角的布藝沙發,單手支著下颔小憩。
兩個店員小妹推推搡搡,滿面紅暈地往那裏瞧。
馮蕪食指豎在唇前,示意她們安靜,別吵到客人。
傅司九脾氣雖暴躁,但長相實在過于出色,僅是安靜地閉眼休息,就有如一副絢麗的名畫。
咖啡沖好後,馮蕪將烤箱裏剛出爐的南瓜土司夾了兩片放進瓷盤,連同咖啡一起端了過去。
她動作很輕,可托盤接觸玻璃桌面那一刻,傅司九還是睜了眼。
馮蕪望著他:“你熬夜了?”
“嗯,”傅司九目光定在那兩片南瓜土司上,嗓音裹著顆粒感的倦,“不要土司片。”
馮蕪態度殷殷:“你嘗嘗,東山的南瓜,一點糖都沒放。”
“......”傅司九撩起眸子,“新品啊?”
馮蕪點頭。
她目光含了期盼,仿佛很看中他的意見,傅司九輕咽喉嚨,捏起一片土司咬了口慢慢咀嚼。
馮蕪:“怎麽樣?”
傅司九喉結滾了下,將那口土司咽下。
“馮小草,”他沒直接回答,“我口味刁鑽。”
言下之意,很難有食物能讓他誇贊。
馮蕪唇角翕動,憋了句:“我知道。”
堂堂小九爺挑剔的名聲早已經聲名遠播。
傅司九揚眉:“你知道還敢讓我試?”
“......”馮蕪觑他,在說真話還是假話中斟酌片刻,最終老實地說,“能得小九爺一句‘不難吃’,應該就很好了。”
傅司九氣笑了:“你在拐彎抹角罵我不積口德?”
“......”
她沒有。
早知道他如此敏感犀利,她就不端來給他嘗了。
“馮小草,”傅司九直勾勾瞧她,“我在你眼裏看到了後悔。”
“......”
寂寂兩秒,馮蕪倏地起身,纖細的手虛虛遮在眼前,掩耳盜鈴:“你看錯了,我還要對賬,先去忙了。”
她腳步匆匆,落荒而逃。
傅司九寬肩輕輕顫了顫,壓著氣息低低地笑了幾聲。
迎著上午的日頭,他疲憊盡消,悠閑地就著咖啡,把土司片全吃掉。
稍坐片刻,傅司九起身去收銀台付錢,馮蕪擺手:“不用,請你的。”
“行吧,”傅司九沒客氣,“再幫我來兩袋南瓜土司,我明天當早飯。”
馮蕪眼睫略掀:“好吃啊?”
“......”傅司九倚著收銀台,黑眸綴著幾點碎光,“尚可。”
得到這個評價,馮蕪悄悄舒了口氣。
能得他一句“尚可”,說明這土司相當不錯。
幫他打包完土司,馮蕪忽地想起件事,又重新扯了個牛皮紙袋,從冷藏櫃裏取出幾盒小甜品整整齊齊碼好。
“小九爺,”她笑眼彎彎,“您幫我把這袋交給行添哥,謝謝他那天的大衣。”
說著,馮蕪將裝著大衣的袋子一同遞了過去。
傅司九眼神微斂,意味不明了幾秒:“有什麽好謝的?”
“還有,”他擡起不悅的長眸,“說了多少遍,不許喊小九爺。”
“......”馮蕪抿抿唇,觑他,解釋,“這是尊敬您...”
傅司九直接把手機拍到玻璃桌面,氣壓瞬間低了幾度:“多少錢?”
“......”
不等她支吾,傅司九徑自掃了付款碼,輸了個數進去,連同咖啡一起,把錢付了過去。
馮蕪:“......”
脾氣真大。
果然名不虛傳。
聽見到賬聲,馮蕪磕磕巴巴:“付多了。”
“沒關系,”傅司九不冷不熱,“長輩給晚輩的店捧捧場,多給點應該的。”
“......”
長輩?
晚輩?
所以,他堅持不許自己跟別人一樣喊“小九爺”,是嫌被喊老了?
做生意,不得罪任何一個客戶是第一課。
馮蕪恍然大悟,她如同一個機靈的學生,浮上些許谄媚:“九哥。”
傅司九:“......”
女孩子這軟軟的一聲“九哥”,傅司九猝不及防頓在當場。
他棱角分明的喉結緩慢滾了下,故作平靜,鼻息淡出一個:“嗯。”
馮蕪仔細端量他神色。
這個稱呼,他應該是喜歡的。
好看
更都沒更完就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