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醉夢》
作者:克莉斯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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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聰明狡黠小狐狸女主VS沉穩冷肅卑微男主】
【1V1 甜寵 萌寶 青梅竹馬】【虐男主】
沈醉歡前一天晚上還在准備自己的訂婚禮。
第二天醒來後就震驚的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爲婦五載?!
未婚夫不知所蹤,現在的夫君是昔日最最討厭的青梅竹馬
他懷裏還抱著一個和自己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孩子!!!
沈醉歡:起猛了!
失憶後竟成了死對頭竹馬的掌心寵
精彩節選:
“....娘,娘親!你醒醒啊....你不要棠棠了嗎?”
古樸雅致的房間內,鳳鳥銜環銅熏爐內燃著淡淡的熏香。
門窗關著,一縷淡青色的煙霧飄飄散散的繞進內室。
眉目秾麗的女人靜靜的躺在那張四方榻上,身上蓋著一層厚錦被。
像是沒了氣息一般。
她因方才被灌了藥的緣故,身上發了些汗。
潮濕的汗水將鬓角打濕,雲霧般的發就那樣貼在了白膩的額間。
沈醉歡只覺得頭疼欲裂。
胸腔處更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壓迫著,無法喘息。
她掙紮著想要睜開眼睛,但眼皮上只覺得像是有千斤重。
偏偏此時此刻,還有一個讓人惱煩的稚嫩嗓音在耳邊聒噪。
“娘,娘親....你快醒醒啊...嗚~...棠棠...棠棠好害怕....”
......棠棠?誰是棠棠?
她又在叫誰娘?
誰是她娘?
她分明記得昨晚因爲下了雨的緣故,自己很早便就寢了。
今日卻爲何感到痛不欲生?
還有,爲何會有稚童來到她的閨房之中找她娘親。
沈醉歡滿頭霧水。
突然之間,她感到自己燥熱發汗的手上覆上了另一只冰涼柔軟的小手。
沈醉歡登時便被嚇得打了個寒戰。
眼睛也一下子便睜開了。
入目的是頭頂那張天青帷幔。
她轉了轉酸痛僵硬的眼珠。
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貌似不是她的房間......
怎會如此!
爲何一夜睡醒,睡到了別人家裏!
然而還不等沈醉歡這個靈異事件的當事人驚叫出聲。
她耳邊先爆發出了另一聲尖叫。
“娘親!娘親你醒了!去叫柳先生!快去叫柳先生!”
是方才在她旁邊呼喚的稚嫩女聲。
沈醉歡還沒搞清楚現今是個什麽情況。
她只是木著一張小臉,看向面前那大約四五歲大的女童。
一邊喜極而泣的緊緊握著她的手,一邊像個小大人一樣吩咐在旁站著的侍女去喊“柳先生。”
女童長的倒是玉雪可愛的。
兩條藕粉色的發帶將她的頭發綁成了雙側花苞的樣式,身上穿著一件嫩綠色的直裾襦裙。
外面罩了層妃色褙子。
然而說出來的話卻讓沈醉歡懷疑,她怕不是腦子有問題。
只見那女童正滿臉殷勤又小心翼翼的問她:“娘親,你現今覺著好點兒了嗎?”
她竟然叫她娘親?
沈醉歡心想,她現今才十四歲,哪來的這麽大一孩子啊。
蒼白幹裂的嘴唇微微嗫嚅了兩下。
然而很快的喉嚨處便發出了一陣如刀割般的疼痛。
沈醉歡強撐著身子坐起來。
面色疏離又冷淡的將那女娃娃方才握在她手背上的手撥開。
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啞著嗓子解釋:“....我不是你娘。”
她還尚未成親,怎會有女兒。
話音方落下,只見那女童原本亮晶晶濕漉漉的黑眼睛瞬間便暗淡了下來。
她乖乖巧巧的低下頭。
想看她又不敢看的樣子。
顫抖著嘴唇,小聲的問:“....娘親,你不認我了嗎?”
沈醉歡:???
她更加的感到莫名其妙了。
今日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個夢一樣。
她剛想開口說話,卻突然覺得胸口處沉甸甸的。
沈醉歡低頭向下看去。
因著她方才的動作,原本覆在身上的錦被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滑倒了腰間。
全部堆在了她線條流暢的腰線處。
她才驚覺自己身上竟然只穿了一件绯紅色的小衣!
堪堪包裹著胸前的兩團雪白綿軟。
沈醉歡:!!!
怎麽....會這麽大!
她蓦然瞪大了一雙眼睛。
像是只受了驚的兔子般驚疑不定的看了看眼前陌生的房屋。
又看了看面前的女娃娃。
最後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胸前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兩團雪白綿軟。
沈醉歡顫抖著雙手緊緊抓住面前女娃娃的胳膊,嘶啞著嗓子說:“拿....拿銅鏡來。”
女童原本尚且沉浸在娘親不認她了的悲痛之中,突然便聽到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但她總歸是聽娘親的話的。
從塌上蹦下來,邁著一雙小短腿便給沈醉歡拿來了銅鏡。
沈醉歡接過銅鏡。
待看到鏡中人後,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只見鏡中之人像她卻也不像她。
更確切點說,像是她曾經想象中的自己長開了的模樣。
鏡中人烏發雪膚,遠山黛眉,剪水秋眸,尖尖的下巴。
分明是年輕少婦模樣,哪裏有半點兒十四歲女孩的影子。
沈醉歡“啪——”的一下將銅鏡倒扣在錦被上。
擡起頭,呼吸急促的問面前的女童:“現今可是元狩三年?”
女童原本因爲她方才的話還在委委屈屈的小聲抽泣。
聽了這問後,突然間打了個哭嗝,便噤了聲。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沈醉歡,緊接著發出了低如蚊蠅般的聲音:“...娘親,今年是...元狩十年....”
話音剛落!沈醉歡眼前一黑!
怎會如此!
爲何她一覺竟睡到了七年後!
這邊女童也仿佛因爲她的話被嚇得不輕。
眼淚嘩的一下便落了下來。
她一面用袖子抹淚,一邊邁著小短腿驚慌失措跑出去喊人。
沈醉歡腦瓜子嗡嗡的。
只依稀聽見她喊的是:“爹!爹!你快來!我娘不記得我了!”
女娃娃口中的爹。
是她現今的夫君嗎?
是她的未婚夫衛銜玉嗎?
沈醉歡深吸了一口氣。
一想到接下來要見到的那個記憶中溫潤如玉的男人,便覺得心緒稍穩了些。
女娃娃跑到了門下檐廊處便停了下來。
門沒關。
沈醉歡在內室透過中間的月門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她好像在擡著頭低聲和一個男人說話。
是她現今的夫君嗎?
她感到臉上一陣沒由來的燒熱,緊接著便咳嗽了兩聲。
門外似有風動,吹起檐鈴陣陣。
沈醉歡跟著側了側身子,晃然間便看到了男人被風吹動的黑色衣角。
她愣了一下,記憶中好像從未見過衛銜玉身穿黑衣的模樣。
他總是一身白衣的。
片刻之後,女娃娃又重新跑回了內室之中。
緊跟在她身後的還有一名身穿杏色短裾深衣的侍女。
圓臉,杏眼,臉蛋兒紅撲撲的。
是打小就跟在沈醉歡身旁的侍女秋雁。
秋雁模樣倒是沒怎麽變。
沈醉歡一見她,眼睛登時變亮了。
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見到熟悉之人,心中稍稍安穩了些。
她總歸今年才十四歲,即便平時表現的再怎麽沉穩,也只是個半大孩子。
藏不住心思。
她又往秋雁身後看去。
......她“夫君”沒來?
秋雁似乎是才哭過,那雙眼睛又紅又腫,像是核桃一樣。
聽得沈醉歡小聲叫了一下她的名字。
眼淚又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
她急忙背過身,擦幹淨眼淚,又對著沈醉歡強顔歡笑道:“主子醒了就好,柳先生等會兒便來了。”
“奴婢先服侍主子穿好衣服吧。”
這話說下,沈醉歡才猛然反應過來,她還未穿好衣服。
原本身上正難受著呢,但一股熱氣直沖腦門,俏臉通紅,對著秋雁點了點頭。
秋雁扶著她去了屏風後面。
服侍著她換上了一件藕荷色的襦裙,外面罩了層質地輕薄的月白色暗紋的織錦褙子。
她手中還捏著那面銅鏡,有些驚奇的左照右照的。
出了屏風,沈醉歡便見那女娃娃正乖乖巧巧的坐在榻上等她。
見沈醉歡出來,便眼睛一亮,擡著圓乎乎的小臉脆生生的叫了她一聲“娘。”
......盡管知道這孩子可能真是她女兒。
但沈醉歡聽到這聲“娘”的時候,仍是覺得有些尴尬。
她輕咬了一下嘴唇。
盡量柔下嗓音,試探著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童愣了一下,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
聲音奶奶的道:“...棠棠...我叫棠棠...小字柔嘉。”
顧棠說完這話後,便飛快地垂下了眼簾。
那長如蝶翼般的黑色睫毛輕輕的顫抖著。
以往娘親並不喜歡她,顧棠是知道的。
不管她怎麽和娘親討巧撒嬌,娘親對著她永遠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她這次故意沒說自己姓什麽,就是想聽娘親叫一聲她的小名。
...雖然知道這樣做不好,可是她真的...太想和娘親...親近一下了...
她低垂著腦袋,又有些按耐不住的用那雙隱含希冀的眼睛去偷瞄面前的女子。
卻見沈醉歡緊蹙著黛眉,稍稍思索了一下,臉色微紅的問道。
“...你叫...衛棠棠?”
話音落下,顧棠瞬間臉色蒼白起來。
原本爲了討好她強扯出來的笑也僵在了臉上。
沈醉歡正不明所以。
便聽到顧棠說:“娘親...我姓顧......”
“啪——”的一聲。
手中銅鏡滑落,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沈醉歡面色蒼白:“姓顧!?”
難不成她現今的夫君不是她未婚夫衛銜玉?!
顧棠表情難堪的點了點頭。
盡管知道娘親不喜歡父親,可她沒想到娘親竟是還對衛伯父念念不忘。
她長這麽大,不是沒聽聞過外頭個那些風言風語。
外面人都說她娘親原本是和衛伯父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可是被父親硬生生的用權勢分開了。
所以娘親一直以來對父親冷臉相待....也不喜歡她。
以往顧棠每次聽到同窗嚼舌根,就總要和他們打上一架。
可這次...是娘親親口說的。
她感到心中窒悶,貝齒輕咬著嘴唇,直到口中彌漫開一股鐵鏽味時才回過神來。
強壓下紛亂的思緒,低垂著腦袋小步走到沈醉歡身邊。
帶這些哭腔的關切道:“娘親沒傷到手吧。”
邊說著,邊吩咐秋雁將這地上的碎片收拾了。
她自己扶著沈醉歡去榻上坐著。
沈醉歡六神無主的被她扶到了榻上。
掌心處淨是竟是黏膩細汗,心髒也咚咚咚的跳個不停。
她還沒從方才的刺激中緩過神來。
細細思索著整個上京城中姓顧的,且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少年。
......不會是那個人吧!
......一定不會是那個人吧!
她顫抖著嘴唇,哆哆嗦嗦的問顧棠:“你父親...姓誰名誰。”
顧棠低垂著眼,規規矩矩的答道:“父親姓顧,名長策,字景安。”
頓了頓,她又補了一句:“...是今上親封的的骁騎將軍。”
話說完,又眨巴著眼睛去看沈醉歡。
好像在期盼著自己方才的話能爲父親在娘親心裏面留下一個好印象。
可是沈醉歡現今可顧不得這麽多。
她滿腦子都是顧長策!
顧長策!
竟然真的是顧長策!
她現在的夫君竟然是她十四歲那年最最討厭的少年!
她只覺得耳邊嗡鳴作響,眼前一黑。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仿佛天都要塌了——
這時,從月門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沈醉歡手撐著發暈的腦袋,順著聲音擡眼望去。
只見一名身形削瘦,身穿靛藍色直裾深衣的年輕男人手提一個黃花梨藥箱,神色焦急的往這邊走來了。
顧棠一見到那男人,臉上瞬間便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從榻上一躍而下。
噔噔噔的跑到那男人身邊,扯住他的袖子便往沈醉歡這邊走。
“柳叔叔,你快看看我娘親現在怎麽樣了。”
那男人似乎是一路急著趕來的。
快步走到沈醉歡跟前的時候,氣息還有些不穩。
他喘著粗氣,用袖子輕輕擦掉額頭上沁出的點點細汗。
對著沈醉歡行了個禮,緊接著便從藥箱中拿出了隨身攜帶的脈枕。
他看到沈醉歡神情不虞的模樣,細眉微蹙。
但仍是溫聲說道:“臣下先給夫人診診脈吧。”
沈醉歡聽到“夫人”這兩個字時。
腦海中控制不住的又會想到那個性情惡劣的男人。
但還是白著一張小臉,伸出雪白皓腕放在了脈枕上。
片刻之後,柳鶴與緩緩張口:“脈浮而緊,是風寒外侵,阻滯衛氣的脈象,夫人現今可還惡寒發熱。”
這話落下,不等沈醉歡開口,旁邊站著的顧棠就先開了腔。
“昨晚上餵了藥,我方才摸著已經退燒了。”
頓了頓,她又仰著小臉對柳鶴與道:“但是身上還在發汗。”
柳鶴與是常年跟在顧長策身邊的軍醫,醫術高超。
是以顧棠也很信任他。
現今正眼巴巴的看向他。
只見面前的男人神色稍緩,沉吟片刻。
又說道:“那應當是沒什麽事兒了,只需再餵兩副藥鞏固一下便妥當了。”
他身上事務繁忙。
給沈醉歡看完診後,將東西收拾進藥箱便想轉身離開。
心想著,門外頭還有個人正火急火燎的等他消息呢。
卻在下一秒,猝不及防間被顧棠拽住了袖子。
她有些焦急的問:“柳叔叔,既然沒事了,那爲何我娘親不認得我了。”
這話落下,柳鶴與僵硬著脖子轉過身看向顧棠。
......什麽叫...不認得她了...
柳鶴與知道他家將軍和夫人關系緊張。
因此夫人連帶著也不喜歡小姐。
若說是不認這丫頭了,他還沒這麽震驚。
但不認得了...是什麽意思。
他還沒反應過來,又聽得眼前的女童哭著說:“娘親還說今年是元狩三年......”
“哐當——”一聲。
他手中的藥箱摔到了地上。
低垂著頭,看看一臉懵然的沈醉歡。
又看了看隱帶哭意的顧棠。
神色幾經變換。
最終用有些變了調的聲音問她:“......你父親知道這事兒嗎?”
顧棠抽噎著答道:“我方才告訴父親了......”
她悄悄用余光看了眼沈醉歡,又湊近了柳鶴與,壓低聲音道:“但父親怕娘親不想見到他,因此便一直在門外候著。”
他一拍手掌,急聲道:“出了這麽大的事兒還顧忌什麽!快將你父親叫來啊!”
他疑心沈醉歡是得了失憶之症。
但與顧棠這小丫頭也說不清楚什麽,便忙讓她去叫人。
顧棠被他這一聲吼懵了。
柳鶴與平日裏是再溫煦不過的人,哪有這樣高聲說話的時候。
她愣愣的點了點頭,似乎意識到了這不是小事兒。
急忙跑著去外頭叫她爹了。
這邊柳鶴與又問了些沈醉歡其他的問題。
大多是元狩三年後發生的事兒。
但沈醉歡皆一問三不知。
一旦凝眉細思,便覺頭痛欲裂。
越問他的神色便越發凝重起來。
沈醉歡被他這接二連三的問題搞的疲憊不堪,本就暈暈沉沉的腦袋更加緊繃。
黛青色的眉毛緊緊蹙著,時而重重吐納。
她實在是不舒服。
便將頭斜歪在四方塌旁邊的雕花柱子上。
這時,外門被人推開了。
從那邊疾步走來一個身穿黑衣,身量颀秀俊逸的男人。
墨色束腰掐出挺拔勁瘦的腰身,他腰線很高。
寬肩長腿。
五官更是鋒銳俊朗。
唯獨自眉骨延伸到右眼眼角下的那道疤痕,讓人心覺肅厲不善。
身後緊緊跟著邁著小短腿的顧棠。
沈醉歡眼見著這男人越走越近,不知爲何。
心下突然重重一跳。
她瞧著這男人眼熟,隱隱約約好似猜到了他是誰。
但仍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樣的往塌裏側挪了挪身子。
男人看到她這下意識的動作。
眼底墨色漸深,心下一痛。
步至月門處便及時停住了步伐,和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下颚緊繃,微微揚起,沉聲問柳鶴與:“夫人現今怎麽樣了。”
柳鶴與歎息著搖頭。
“將軍,臣下覺著夫人疑因前日落水高燒,......患了失憶之症......”
...將軍,沈醉歡眼神移到那男人身上。
他果然是...顧長策。
昨日裏才見了面的稚嫩少年,今日卻突然變成了成熟男人的模樣。
....還成了她的丈夫。
沈醉歡面色複雜,說不清楚心裏面是個什麽滋味。
而顧長策聽說她得了失憶之症,濕潤的淡色薄唇瞬間便抿成了一條直線。
面色也凝重起來。
又聽的柳鶴與說:“......只記得元狩三年之前的事情了。”
元狩三年之前麽。
顧長策長袖之下指骨微動。
...元狩三年,是一切事情都尚未發生之時。
那時的沈醉歡雖說不喜他,但總歸是有著自小一起長大的情誼。
不會像現在這般,見他一面都覺得厭煩。
可他仍舊沒看她,反倒又問柳鶴與道:“可有恢複之法?”
聞言,柳鶴與面色稍滯。
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這倒是沒什麽好法子,但依臣下來看,夫人高燒已退,待身體完全好轉,不日便可恢複記憶了。”
他說不清心中是該高興還是該失落。
反倒是沈醉歡聽聞自己身體無礙,重重松了一口氣。
這邊沒了柳鶴與的事情了,顧長策揮揮手便讓他去忙了。
柳鶴與離開後,屋內便只剩下了她和顧長策還有顧棠三個人。
沒人開口說話。
屋內靜可聞針。
沈醉歡感到一陣沒有來的尴尬。
她以手帕掩唇,輕咳了兩聲。
便見男人原本冷肅的臉上瞬間便顯現出了幾分不明顯的慌亂。
目光也轉移到了她身上。
他眼底晦色濃重,眼神也有壓迫力的很。
沈醉歡頓時感到頭皮發麻。
明明昨日裏還是個混不吝,故意惹著她生氣的少年,今日突然變成了這幅冷肅沉穩的樣子。
讓沈醉歡覺著熟悉又陌生。
她想開口叫他的名字。
但一看到顧棠,想到他們現在的關系,又覺著有些不妥。
叫表字的話....好像又有些別扭。
她輕輕咬了咬嘴唇,試探著張口:“...夫君?”
話音剛落,沈醉歡頓覺臉上一陣燒熱。
而面前的男人也瞬間屏住了呼吸。
屋內更靜了。
沈醉歡頭皮發麻。
怎麽?難不成她叫錯了?
只見男人原本往她這走的腳步都頓住了。
他眼神狐疑的在她身上繞了一圈,輕聲問道:“...歡歡,你叫我什麽?”
話都說到這了,她想咽回去也沒法。
只得擡頭迎上男人深幽的目光。
硬著頭皮道:“夫君?”
頓了頓,她又問:“我......不該這麽叫嗎?”
這話落下,沈醉歡只見他看向她的眼神瞬間變得複雜了起來。
但尚不等顧長策開口。
這邊顧棠就雙眼一亮,率先湊了上去。
她坐在塌腳那,撲過去緊緊抱著沈醉歡的小腿。
白嫩的臉蛋兒也在她柔軟的手背上胡亂蹭起來。
邊蹭邊說:“該這麽叫的,就該這麽叫的。”
“娘親之前也會這麽叫我爹的。”
“....娘親還會叫我棠棠。”
說完,她又重新擡起眼簾,用那種可憐兮兮又期期艾艾的目光看向沈醉歡。
好像非常希望能聽到沈醉歡叫她一聲“棠棠。”
小姑娘長的可愛,小臉蛋也因情緒激動而變得紅撲撲的。
看的沈醉歡心頭一軟。
她之前養過一只特別喜歡的小花貓。
跟顧棠很像。
幾乎是將它捧在手心裏一樣的寵著。
只不過後來因爲姨母不喜歡而被送走到了京城外郊的莊子上。
自那往後,沈醉歡就再也沒有見過它。
送走它的那天是個小雨天,沈醉歡晚上的時候偷偷趴在被窩裏哭了好久。
後來,每逢陰雨天的時候她就會想起它來。
她實在是受不了小姑娘這招人疼的模樣。
低頭沉吟片刻,最終將手掌穿過她腋下。
一用力便將小姑娘攬到了懷裏。
顧棠平時哪裏有過這樣的待遇。
以往她說十句,娘親能回一句就夠她高興上半天的了。
今日娘親不僅和她說了好多的話。
還直接將她攬到了懷中。
她猛然瞪大了眼睛,眼眶處也有些泛紅。
低眉斂目。
呼氣都變得輕了起來。
沈醉歡可不知道她心裏面在想些什麽。
她轉而擡眼看向旁邊薄唇緊抿的男人。
有些話想問他,因此稍稍向前傾了傾身子。
本想著湊近些。
卻沒想到男人看到她這動作,立馬快速的往後退了一步,並再次和她隔開不遠不近的距離。
“???”沈醉歡。
這父女倆到底怎麽回事兒?
爲何如此小心翼翼。
難不成她七年後會變得很凶嗎?
她今日是第一天認識顧棠,先就不說小姑娘是不是天性腼腆。
但她和顧長策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這個長安城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現今怎麽看著好像也很害怕她?
沈醉歡請了清嗓子,有些莫名其妙的問他:“你離我這麽遠作甚?”
聞言,便聽到男人有些緊繃的聲線。
他俯下身,眼神飄忽不定的問:“...歡歡,你...現今最多還記得什麽?”
可曾記得他元狩三年不辭而別。
可曾記得他不擇手段強奪人妻。
可曾...記得顧棠是怎麽來的。
沈醉歡眼睛閃了閃,黛青色的眉毛微蹙,凝神細思片刻。
有些艱難的緩緩張口:“我只記得....昨日是我的十四歲生辰...那天下了雨,我睡得很早,第二天醒來就是元狩十年了...”
她十四歲生辰的第二天原本該是和衛銜玉的訂婚禮。
可今日一覺醒來後,夫君卻變成了另一個男人。
沈醉歡心情不可謂不複雜..
....其實她昨日夜裏還見了顧長策。
也不知七年過去了,...他還記不記得。
聽了沈醉歡這話,顧長策心緒稍穩了些。
她果真不記得後面發生的事情了。
他嘴角邊勾出一抹嘲諷的弧度。
也對,若是記得。
怎會對他這幅態度。
怕是早就讓他滾出去了吧。
二十一歲的沈醉歡,連看到他一眼都會覺得惡心。
沈醉歡舔了舔略微幹澀的嘴唇。
猶豫著開口又問:“....我們...嗯..我,你..”她有些尴尬。
但有些事情真的是不問清楚不行的。
她一咬牙,到底是問出了口:“...我們怎麽會變成這種關系!”
顧長策沒想瞞她。
畢竟方才柳鶴與也說了,沈醉歡遲早有恢複記憶的一天。
他們現在這種關系,瞞她也沒什麽意思了。
在前日裏聽聞沈醉歡在回家省親之時碰見衛銜玉後,便投水的消息時。
顧長策就一直在想。
或許他當年本就不該那樣做的。
如果沒有強娶沈醉歡。
她雖現今已經水到渠成的成了衛銜玉的妻子。
但也不至于一句話都不願同他說。
他們三人畢竟是自小一同長大的情誼。
他方欲張口告知她真相,可下一刻便被顧棠打斷了。
小姑娘睜著眼睛說瞎話,臉蛋埋在沈醉歡懷裏。
聲音奶奶糯糯的道:“因爲父親和娘親兩情相悅,娘親爲了父親退了衛叔叔的婚。”
沈醉歡聞言,瞳孔猛然一縮。
竟有此事!
可可可可怎會如此!
她怎麽可能會和顧長策兩情相悅。
又怎麽會爲了他退了銜玉哥哥的婚?!
顧棠這話落下,顧長策神色也是變了變。
他濃眉擰起,沉聲道:“顧棠!”
顧棠向來怕他,被他這句話嚇得一個激靈。
悄悄的擡眼去看她爹,抱著沈醉歡胳膊的手臂都更緊了些。
沈醉歡看她這可憐兮兮的樣子,心中一痛。
更心疼懷裏這個“便宜女兒”了。
她面色稍顯不悅,眼波流轉,對著旁邊站著的男人嗔道:“你凶孩子做什麽!”
“......”顧長策。
因爲她在騙你。
顧棠見她心情不悅,連忙故作乖巧的轉身埋到她懷中。
用毛茸茸的腦袋討好似的蹭她:“娘親,別怪父親,他只是害羞了。”
“......”顧長策。
這鬼丫頭。
顧棠這丫頭慣會撒嬌。
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的時候,讓沈醉歡的心幾乎都軟成了一灘水。
她小時候娘親去世的早,即便後來父親爲了家中幾個孩子又續娶了她的姨母。
但總歸不是親娘,中間隔著那麽一層。
也沒有那麽的親近。
現今她的親生女兒在懷裏。
這種感覺讓沈醉歡感到很奇妙。
恨不得將所有好東西都捧到她面前才好。
又想到方才顧長策居然凶她女兒。
心中剛壓下來的火氣便又沖了上來。
她沒好氣的斜瞥了他一眼。
手掌輕輕拍撫著小姑娘的脊背。
又聽得顧棠說:“元狩三年年中,衛叔叔的父親被左遷江都,任江都國相,衛叔叔也隨著一同去了,娘親和父親便是在衛叔叔離開的半年裏日久生情的。”
沈醉歡心中微微詫異。
但顧棠這丫頭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她不信。
她低垂著眼睛去看懷中的小姑娘。
只見她繃著一張軟乎乎的小臉。
繼續說道:“後來父親在雁門關斬殺了匈奴軍臣單于,立了軍功,便請今上給娘和爹賜婚。”
“......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到了現今還是京城裏一段佳話呢。”
這話說完,像是怕沈醉歡不相信一般。
頓了頓,又添上一句:“娘親若是不信,可派人去坊間市井裏打聽打聽。”
顧棠說著,白嫩嫩的小手也緊緊的攥著沈醉歡的袖子。
仰著一張胖乎乎的小臉,眨巴著那雙像是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看向她。
她這樣“真誠”的小女孩說出口的話。
沈醉歡怎麽會不信。
她才四歲!她是她的親生女兒!她能說謊嗎!
沈醉歡連忙將她摟的更近了點兒:“娘親信你,信你的。”
這話落下,顧棠那顆原本懸著的心才放回了肚子裏。
拽著沈醉歡袖子的手也稍稍松了些。
但她一回頭,猝不及防間對上了她爹沉著冷冽的眉眼。
...沉默片刻,又將小臉默默的埋到了她娘懷裏。
...無所謂,只要她娘信了她的話。
以後她也會有一個圓滿的家庭的...
她爹生不生氣關她何事!
顧長策在一旁站著,看起來不太開心的樣子。
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
沈醉歡剛想說些什麽。
又感到前額一陣陣的抽疼。
她面色重新變得蒼白起來。
男人見狀,急忙將顧棠從沈醉歡懷中抱出來:“你娘親身體不舒服,別老纏著她。”
這丫頭平日裏吃得多,加上從會走路起就跟著士兵習武。
身量可算不得輕,平日裏的夫人小姐大多抱不動她。
顧棠一見沈醉歡這樣子,也被嚇著了。
連忙順著顧長策的力道從她身上爬下來。
眼神關切的看向沈醉歡,說道:“娘親,這些事情你先別想了,先休息吧。”
沈醉歡白著一張小臉點了點頭。
這邊顧長策克制低睫,張了張口,最終也只是道:“...好好休息。”
“我去叫秋雁進來照顧你。”
沈醉歡擡眼看他,從嗓子眼裏發出一聲又細又綿的“嗯。”
語罷。
男人便轉過身,臉色微沉。
一只手背在身後,一只手擰著顧棠的耳朵便邁開長腿往門口走去。
顧棠一邊飛快地倒騰著兩條小短腿跟上他。
一邊面露驚恐,呲牙咧嘴的對他低聲喊:“爹爹爹!你輕點!”
沈醉歡見著這父女倆這樣子,又想坐起身,讓顧長策溫柔點兒。
顧棠她畢竟是個小姑娘。
但方坐直身子,便覺眼前一陣眩暈。
竟是連張口的力氣都沒有了。
果真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沈醉歡沒有辦法,又重新歪倒在了四方榻上,沉沉睡去。
——
一出了門,顧棠瞬間便沒了方才那副裝乖耍寶的模樣。
像做錯了事一般低垂這腦袋站在顧長策跟前。
時不時的擡起那雙酷似沈醉歡的眼睛去看他。
顧棠知道她爹最是受不了她這樣的眼神。
以往每次在學堂闖了禍的時候,只要她眨巴著眼睛去認錯。
他爹總會收起那副冷肅的表情。
無奈歎息,最終默默的幫她收拾爛攤子的。
但這次顧長策難得沒吃她這套。
只見他擺出一副肅厲威嚴的表情,沉聲問她:“爲何要騙你娘?”
顧棠被他這像是夾著冰渣子的語氣嚇得一縮脖子。
但還是像個小大人一樣的回道:“兵不厭詐嘛。”
聞言,顧長策低下頭,伸手去掐她肉乎乎的小臉。
“死丫頭,難得看兩本兵書,心眼子都用這上邊兒了!”
顧棠被他掐的呲牙咧嘴,但仍舊嘴硬:“你就說有用沒用吧。”
顧長策沉默。
有用的,確實有用。
但沈醉歡遲早有恢複記憶的一天。
他怕等那一天真正到來之時,她又重新對他們變會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
而顧棠還是個孩子,不一定能承受的了這麽大的心理落差。
這邊顧棠尚在爲自己的聰明才智洋洋得意。
卻見顧長策沉吟片刻,突然開口:“今日晚膳之時將真相告訴你娘吧。”
她還在幻想著以後家中嚴父慈母,圓圓滿滿的模樣。
蓦然聽到了這話,即刻便愣住了。
“.....爹,你說什麽。”
面前的父親身量很高,直起身子,站在曲曲折折的檐廊下面。
幾乎擋住了所有向她照射來的光線。
將她嚴嚴實實的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
顧棠眨了眨眼睛,感到眼眶之中一陣水意。
她又聽到她父親說:“...你娘親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啪嗒——啪嗒——”
水滴滴到了地上。
在青石板轉上洇出一個又一個深灰色的小圓點。
顧棠平日裏雖然頑劣,但她知道父親的不容易。
平日裏總是格外的體貼他。
但這次是她唯一一次在大事上違逆父親的想法。
她猛地將顧長策推開,紅著眼睛對他低吼道:“可我只想要我娘!我娘從來沒跟我說過這麽多 話。”
這話說完,小姑娘用袖子抹著眼淚便跑遠了。
獨留顧長策一人站在原地怔怔出神。